蘇刈點頭,他剛跨出步子,身側的手就被牽住了。他低頭見蘇凌調皮的笑著,晃著他兩人交握的手,“我改主意了,要一起去。”
蘇刈含笑點頭,兩人並肩朝祈福樹下走去,迎著綢帶打轉的方向走了三圈。
一圈前世,一圈現世,一圈來世。
他們要似這祈福圈一般,起點即終點,終點即起點,生生世世似永不分離。
兩人下山路上,蘇凌一路叨叨說那屁滾尿流的狗屎書,恨不得半夜爬起來給他遞刀子。
“問想殺他?”蘇刈語氣自然道。
但蘇凌卻聽出冷意,他連忙擺手,“不不,只是誇張啦,架著刀子讓他改結局。”
“他每次寫的故事開頭像吃糖結尾像喂毒,還信誓旦旦說取材真實。”
“你很喜歡他寫的話本?”
“喜歡啊,但那是以前喜歡,但現在最喜歡你了。”
蘇刈嘴角揚起,余光中蘇凌那截露出來的脖子像凝了一捧雪,帶著熱氣融在他心頭。
他抬手揉了揉蘇凌後腦杓,然後把領子給蘇凌系緊了些,再把領口絨毛往脖子裡堆了下。
蘇凌吐了吐嘴角的狐狸毛,感覺自己像是被絨毛包裹的饅頭,未免顯得太鄭重其事了些。
兩人下山很快。
連綿不斷的枯寂峻嶺泛著疊疊的晚霜紅楓,像是扯了抹殘陽紅霞薄薄地掛在林間。
隨著石階層層落下,人也置身於紅楓之中。
蘇凌又在楓樹林裡逛了會兒。
也許是蘇刈說他適合紅色,現在看這些紅楓葉子十分喜歡,手裡捧了好些才回了馬車裡。
此時日頭剛偏,日輝落在手腕上還是有點溫度;
外加蘇凌下山走熱了,他便沒進車廂裡和蘇刈一起坐在車轅上。
約莫趕了半個時辰的官路後,馬車走回城小道,路上人跡罕至了。
小道從一個村子繞進,一邊是河流一邊是幾長高的田埂。
冬天田土上沒農忙時熱鬧,但也有勤勞的村民開始砍雜草燒草木灰。
田裡、山坡上冒起陣陣青煙,一路上都飄著草灰味兒。
燃燒殆盡後的草灰在空中飄著,蘇凌衣服上落了許多。
他正想進車廂時,眼睛朝一旁田後坎望去,頓時神色驚疑。
“咦,刈哥,那是不是一隻人腳啊。”蘇凌拍著蘇刈肩膀道。
蘇刈勒停馬車,朝那田後坎看去,確實是一條小腿。雜草遮掩下還能看清是一個老婦人呈大字摔的姿勢。
這田坎有三丈高,一條坎背上一半被割的光溜溜的,一半還雜草叢生。
“那老婦人應該是割坎背上的雜草時不小心從高處摔下的。”蘇刈道。
那老人應該是要麽摔死了,要麽摔的不能動彈失聲。
但這都和他們沒關系。
他也不想蘇凌看到讓他感到可怕的場面。
“刈哥,快去救人。”蘇凌反而跳下車轅,拉著蘇刈道。
想起主持說的話,他更堅定要多做善事,日行一善。
他眉目堅定絲毫不見害怕,神情還躍躍欲試,蘇刈便點頭說好。
“阿凌在這裡等著就好。”
不一會兒,蘇刈便把人背到了馬車旁。
是一個雙鬢駁雜的老婦人,她臉色疼的刷白,似撒了鹽巴把臉上皮肉醃得只剩皮包骨了。
身上倒是沒有血跡,但這更為嚴重。
看她痛苦的樣子應該是傷到內髒了。
“謝、謝、”老婦人氣若遊絲,緩緩睜開顫抖的眼皮道。
蘇凌給她淺淺把了個脈,脈搏虛弱浮力有紊亂的跡象。
“阿婆,家在哪裡,得先通知你家人,再把你送城裡醫治。”
那阿婆神智已經有些不清,看著蘇凌嘴巴張張合合,大概能猜到蘇凌說的什麽意思。
她無力的搖頭,幾乎只能看到眼珠子在轉動,枯癟的嘴皮子斷斷續續地張著。
大意是她不去,家裡還有五個孩子要養,沒錢看病。
蘇凌說她這傷得很嚴重,再拖下去可能會死,或者半生癱瘓在床。耽誤醫治時間反而是給家人的拖累。
蘇凌想反正是要積功德不如自己善事做到底時,那阿婆似權衡再三,同意去醫治了。
“去濟世堂吧。”那阿婆奄奄一息道。
蘇凌點頭,正準備說自己是濟世堂的人,那阿婆又昏了過去。
阿婆昏迷間,他還聽見了她的心聲——
【老婆子摔死算了,又得給老大家添麻煩,老大家媳婦知道了又得和老大鬧得翻天。
老大孝順雖然有差事,但還有三個孩子養,日子也緊巴難過啊。】
老人昏迷過去了,內心還惶惶不安愧疚難受,覺得自己是兒子的負累。
蘇凌歎了口氣,一路捏著楓葉沒說話,一手捏著蘇刈的衣角,眉頭緊縮似替老人擔憂。
馬車趕的很快,沒多久便停在了濟世堂門口。
蘇凌拉起車簾,方便蘇刈把人背出來,然後一路小跑上石階跨門檻,“張大夫,重傷患者!”
張大夫此時正給人號脈。他前面還排著三五人,各個臉色泛著黃灰顯得如薄紙一般脆弱。
張大夫只是看蘇凌一眼。號脈的時候他要凝神不會說話,便沒有理蘇凌。
對角藥櫃後的周王撐著臉,“喲,沒看見大家都排著隊的啊,蘇管事不會公然亂用權職走後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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