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種猜測, 他本是放在第一位的,也許是跟蕭白舒在一起的這些天,偶爾也有過安逸的時候,讓他下意識的調換了位置,讓這種想法不那麽的突出。讓蕭白舒可以稍微留下來一點不那麽冷血的東西。
就是,他曾經在白雲山莊,蕭白舒的對影閣裡有過的感覺。
是白雲莊主身邊的人所為,他總是點到為止,又契而不舍,是出於情分。
要殺一個人,還要講情分,實在是可笑。
不過世間的因果感情,本就沒有那麽純粹的非黑即白,因為熟悉、或是關系,所以點到為止,因為目的、利益,所以處心積慮,兩者之間並不衝突。
蕭白舒醒過來的時候在自己的房間裡,白雲山莊下面的客棧,最好的上房,楚欲卻不見了蹤影。
洗漱過後,門被敲了三下就打開了。
楚欲手裡提著一袋桂花糕朝他笑:“蕭莊主早啊。”
已經是正午時分,蕭白舒感覺自己昨晚醉得厲害,怎麽回房的都不知道。
“午時了,”他道,“不算早。”
楚欲也不客氣,吩咐下去的午飯剛好就著點兒送進來,時辰把握得準準的。
蕭白舒雖然忘了自己昨晚說了什麽,但他一向知道不會出錯,說什麽做什麽分外不妥的事情,也因此面對楚欲不該有不一樣的念頭。
但當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午飯時,蕭白舒還是能明顯覺出來不同。
他有些說不出來不自在,不是讓人討厭的不自在,而是,他莫名看楚欲多了幾分順眼。
自己會因為跟楚欲去了一趟花樓就看他順眼一些嗎?
蕭白舒發問:“昨晚是你送我回來的。”
“還有第三個人嗎?”楚欲也問。
“我只是,”蕭白舒原本就是沒話找話,現在哽在這,只能硬著頭皮接下去,“我只是在想,你怎麽把我送回來的,輕功嗎?”
“抱回來的。”楚欲一口回了。
“嗯,抱回來······抱回來的?”蕭白舒住的是自己家的產業,這客棧,十分方便,夜裡也有人守著大堂,廚房小廝都是輪班候命。
“這麽說,有人看見了?”他沒注意直接說了出來。
“蕭莊主,”楚欲湊過去,離在耳邊看著他,“我們這種關系,我抱你回來,不是很正常嗎?”
“貼、身、護、衛。”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來,然後說:“不抱你怎麽算貼身?”
蕭白舒可以肯定自己是真的有些不對勁了,楚欲說這種話,他居然沒有想讓他滾出去,還覺得邏輯上也沒有錯。
平時都是楚欲找話跟他說,雖然大多都不是什麽正經話,今天楚欲不怎麽說話了,他也不是擅於找話的人,一頓飯吃的安靜得過分。
好在吃完飯就繼續忙起來,楚欲跟在他身後進進出出,偶爾插上幾句話,一切跟以往差別不大。
蕭白舒想不起來那晚睡覺之前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被他遺忘了,但他和楚欲之間的關系,明顯的和諧了一些,至少不覺得他總是招惹是非。
“蕭莊主,你這樣呆板,人生未免也太無趣了。”
這句話他也記得清楚。
他長在白雲山莊,是商道根基深厚的世家,武林人人稱頌的正派。
父親讓義兄做莊主,他就給義兄打好下手,做暗處操持山莊的人,助義兄拿下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為他穩固根基助一臂之力。
接著義兄順理成章有了武林盟主之位,父親讓他正大光明地坐上白雲莊主,他就從暗處走到明處,來潛心經營山莊。
母親小時候說他不通音律,琴棋書畫也都不擅長,不如跟著她學經商之道,他也就跟著學了。
其實經商之道他也並非是外界說的那樣神乎其神,也一樣沒什麽天賦,不過是多磨練,多看多算。
記帳本一本本地推,會算帳的本事都是算盤珠子一個一個打出來的。心算口算默算,反應不夠記不住學不會就打,打壞了幾個玉石做的算盤珠子,指尖磨出來繭子,
他快十八年都沒做過出格事,小時候傷了經脈,再也不能練武,夜夜夢回時時煎熬都不會大聲哭。
可認識楚欲之後,一切都變了。
跟楚欲這一路走來,是他迄今為止接觸到的最危險驚險的歷程。
也是他年少做過的江湖夢。
那麽,楚欲這個人呢?
楚欲是有趣的,盡管經常讓自己發怒。
他還為自己冒險,救過自己的命。
感激和心煩是不是可以相互抵消?
要是大過心煩會不會讓他有出格的念頭?
他現在看楚欲,已經不單是感激了,他突然意識到,如果是因為感激,他不會連問一句“為什麽要為他涉險受傷”都說不出口。
但有關於情愛的那個詞在他心裡頗重,面對現在的楚欲,他伸出手,卻無法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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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起來日子過得快,寧州大大小小的商鋪很快就要巡視完畢,馬上也就要到年關了。
如果過兩日就盤算清楚剩下的帳目,大年三十之前還可以趕回寧州,跟兄長一起在白雲山莊過年。
夜幕降臨,蕭白舒忙到幾日沒出來,楚欲帶著他一起在河邊散步,感受一下寧州的風土人情,也不免蕭白舒這一趟全在帳房裡。
這次同樣是時辰不早,街上一改往日,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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