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在入年關的半個月裡,會有花燈節開放,小商販們也在河邊擺了一路的零碎物件買賣。
楚欲也拉著蕭白舒一起湊了個熱鬧,在湖上乘船泛舟。
不過湖面上泛舟的大多都是互唱情歌的男子和心儀的姑娘,蕭白舒臉上掛不住,輪到他的時候已經先一步從船尾下船走了。
楚欲長的俊逸非凡,被留下來跟幾個小夥子一個,讓老船夫好好戲弄了一陣,情歌沒有唱,倒是拿著船上的花燈變了幾個小把戲。
等他再轉過頭去找蕭白舒的時候,人都沒了。
下船沿著他們來時的路走,楚欲心裡還有點隱隱的擔憂,蕭白舒的太平日子才過了一個月,不能證明就這樣了。
要是白雲山莊的人動的手,那說不定連交給他的洗髓易骨散也有隱情。
他身形挺拔,穿過頭頂層層疊疊的花燈,突然在人群裡看見了蕭白舒。
站在原地,他看著蕭莊主將地上摔倒的一個四五歲的孩童扶起來,沒想到平時碰一下都凶巴巴的蕭白舒還有這一面。
正想過去,又看見蕭白舒給孩子買了兩串糖葫蘆。
楚欲晃蕩著走過去一把就搶了一個:“蕭莊主怎麽吃獨食啊。”
蕭白舒習慣了他出現在身側,也不覺驚訝:“你連小孩子也要欺負嗎?”:
倒是孩童嚇了一條,往蕭白舒的身後躲,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的腿。
楚欲不做聲,故意當著那孩子的面,把從蕭莊主手裡搶過來的糖葫蘆,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孩子當場就哭出來。
楚欲頓時笑得開懷,還要作勢去拿他手裡的另一個。
那孩子當然搶不過他,一下就被拿走,反而還不哭了,只是露著一雙大眼睛警惕地看他。
楚欲蹲下去,晃晃手裡的糖葫蘆。
“想吃嗎?”他問。
小孩看一下糖葫蘆,又看看眼裡的壞哥哥,搖搖頭:“······不想。”
話是說了,眼睛還盯楚欲正在吃的嘴,咽了咽口水,聲音小得就要聽不見:“不想吃。”
“想吃就說,你說了我就送給你。”楚欲歪著頭跟小孩平視,把糖葫蘆遞過去一點引誘。
蕭白舒出聲道:“那是我買的。”
“管他誰買的,現在在我手裡。”楚欲好不要臉,還抬起頭衝蕭白舒說,“你想要,你來搶啊。”
蕭白舒:“幼稚。”
楚欲明顯沒有過跟孩子打交道的經歷,朝他勾勾手指:“小屁孩兒,來來,你過來,過來哥哥跟你說話。”
小孩兒一隻手緊抓著蕭白舒的衣擺,看向楚欲的臉,有些動搖。
“聽話就有糖葫蘆。”楚欲哄道:“乖。”
小孩沒抵抗住誘惑,這大哥哥也實在是跟另一位大哥哥一樣好看,怯生生地松開手過去。
楚欲朝著他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悄悄話,然後給了他一支糖葫蘆,孩子拿著糖葫蘆就跑了。
“你嚇唬他了?”蕭白舒看向楚欲:“他跑這麽快。”
“是啊,我說隨便拿陌生人的東西是不對的,要受罰。今晚要放狼要追他,拿上糖葫蘆就趕緊跑,追上了糖葫蘆沒了,人也沒了。”楚欲講起故事來語調有些誇張,說到狼還惡狠狠樣的。
蕭白舒當他在講笑話,轉過頭看,卻發現楚欲雖然講得繪聲繪色,視線卻淡淡的,不太像平時的他,也不是開玩笑的樣子。
這副模樣,有些少見的疏離,他突然不知道怎麽跟楚欲說話。
“那是酒莊老板的幼子,我每年巡查都能見上一次,他知道你跟我認識,不然怎麽會拿你的東西。”蕭白舒解釋道。
楚欲突然就笑了,搖搖頭道,“我就說你怎麽會那麽好心的扶一個陌生孩子,還買糖給他吃。”
蕭白舒語結。
二人走過一條最熱鬧的街,再轉過去,就少了些攤販,多了些遊玩看花燈的行人。
楚欲難得輕輕淡淡地開口:“我小時候不討喜,頑皮,偷偷跟哥哥去山底下玩,結果村莊裡的人看見我們都躲著走,只有一個剛下地做完農活莊稼人,特意去另一家的小鋪子裡買了糖葫蘆給我們吃,後來······我和我哥肚子疼了好幾天。”
······
記憶太久遠了,那段時光是他的孩童時期,跟剛才那個小孩差不多的年紀。
並不光彩,也完全不重要,因為只在時間線裡佔據了他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可那也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在那有娘親,也有兄弟。
佔山為王的強盜,一旦手裡有了武器,官府一時半會兒也打不了,而那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讓周圍幾個村莊都恨之入骨的強盜頭子是他親爹。
小時候他跟哥哥會翻遍山上的每一個小土坡,聽娘親的話認清楚漫山遍野的植物,偶爾也會偷偷摸摸地溜下山去看看村莊人家的樣子,看看新鮮的,正常家戶的生活。
畢竟他們的所吃所用,從來都不需要自己耕種,甚至連自己的娘親,也是生父在村莊裡偶遇上的正在療傷的女子,強擄回山上奸-淫所娶。
他跟娘親和哥哥在那短短的幼年時期,相依為命,苟且偷生。
小時候不明白這些,偷跑出去,看人乾農活、挑水、做飯都覺得有意思。
不過山腳的村莊當然知道從山上下來的,沒有一個好東西。好心的莊稼人給他們糖葫蘆,結果是有毒的,楚欲那天忍著沒有說出來,拖著哥哥憋了幾天的肚子,才讓娘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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