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能在楚欲身上得到一點感情的反饋,他也覺得足夠了。
對他而言的一點點,也許是楚欲僅剩的一點溫度。
可如今才知道,楚欲的心就連對他自己,也是涼的。
他想要救自己的娘親,蕭白舒想,自己能不能救他?
楚欲沒有說需要什麽,他自作多情地認為楚欲需要一個家,一個不會離開的,可以貼在他心口上的人,讓他即使還不能面對過去,至少可以不用害怕面對未來。
能再一次對日後的生活有那麽一點點的憧憬。
對自己的,對他們兩個人的。
“陳毅做錯了事,該如何處置就如何。”
蕭白舒拉緊他的手,定定道:“你沒有錯。”
“楚欲,你沒有錯。”他話一出口,反倒自己鼻尖有絲酸熱:“錯的是他,該羞恥的人也是他,不是你。不管你是難以啟齒,還是會怨恨難過,哪怕覺得委屈,也不是你的錯,你應該覺得難過,應該委屈,他毀了你的生活,該難堪的人從來都不是你。”
“可我,不覺得委屈。”
良久,楚欲癡癡地道。
“我忘了,沒時間去想這些。”楚欲的心防被撬開了一絲裂縫,蕭白舒的話聽起來真是軟弱,什麽委不委屈,難不難過的,他只會心臟抽痛,身體實質的感受到疼痛。
而那些臆想出來的、虛幻的感覺,他是沒有的。
也不會有。
五歲那年,從被雨水泡爛了的死人堆裡爬出來,他都不會掉眼淚,哪裡還記得到委屈這回事。
面前蕭白舒言辭誠懇,好似萬份真心的跟他說這些矯情話,他居然也沒感到違和,只是太不適應。
這種顯露弱點,又沒什麽實質性的意義的事情,他從來不會去做。
但他卻沒有讓蕭白舒閉嘴。
好像聽一聽,也沒什麽壞處。
“我知道你很強。”
蕭白舒赤誠的黑眸看著他:“你很厲害,是個可以打敗我爹的高手,你也可以永遠感覺不到這些,但是我會站在你這邊。”
“你隨時都有能休息,能喘口氣,稍微不那麽緊張的時候。”
“楚欲,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把我算進你的人裡面行嗎?”
處事妥帖的白雲莊主總是在他面前分寸全無,現在也在他面前有些急切。
“我就站在你的身後,你閉上眼就可以往後靠,不會摔倒。靜水決我會再練,會比陳毅練得更好,會能跟你並肩而行。你拿著我的底氣去開口,可以嗎?這裡是白雲山莊,我是白雲莊主,我爹的親生兒子,這怎麽都不會變,你站在我的山莊裡,不用胡思亂想,陳毅做錯了事,武林門派會審,你應該堂堂正正地站著說話。”
“我從來都堂堂正正。”
須臾,楚欲道。
“所以你不要怕。你在我這裡,什麽都是應當。”蕭白舒說。
楚欲目光閃爍了一下,再沒去否認甩脫。
他幾乎是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種站在牢籠之外,遲遲無法動手打開的感覺,是害怕。
可還也有什麽難堪的。
就像蕭白舒說的那樣,該難堪的人從來也不是他。
他也是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他怕的從來也不是什麽刀山火海,他怕的是那個沒有過去,回不了頭,也沒有未來,前路白茫茫一片的自己。
“餓了。”楚欲放開他的手,回坐到桌前。
清粥小菜,連個肉沫都看不見,他有些嫌棄道:“我好歹還受著傷,就用這個打發我?”
“是我院子裡的廚房做的。”
蕭白舒伸手摸了摸,湯汁的溫度正好:“你剛傷了內髒,過幾天再補補,先吃點清淡的。”
楚欲聽著先喝了小半碗白粥。
看上去是普通的白粥,入口軟糯非常,恐怕是連米粒都一顆顆挑選的。眼熟的蔬菜做出來的味道也讓人意想不到,都不輸給天召皇宮裡他去吃過的宮廷廚子。
“這廚子是······”
蕭白舒:“是之前在宮裡禦膳房當差的,被我父親買了過來,我小時候愛吃他做的,有了自己的院子,就給了我。”
楚欲了然。白雲山莊總是闊綽到頭髮絲上。
過了會兒,補了一句:“沒看出來你小時候還是這樣。”
“哪樣?”蕭白舒意外。
“饞貓的樣。”楚欲笑他:“白雲莊主是個體面人,小時候還是個饞貓,多稀罕。”
蕭白舒看著他嘴邊的笑意,也垂眼道:“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多給你講點小時候的事。”
“你小時候,都離不開陳毅吧。”楚欲自然說。
“······嗯。”
陳毅的身份被揭穿之後,蕭白舒也花了很多時間,才能接受這個好兄長,居然暗自多次想要他的命這個事實。
“不過也有跟他無關的。等過幾天,我帶你去看看我娘。”
楚欲手中的筷子頓了頓,點點頭:“好。”
蕭白舒的娘親離世了,他是知道的,要帶他去祭拜,什麽意圖,不用多說也大概能猜出來。
他隻想自己當初也跟娘親帶過蕭白舒為他釀的煙雲寒,現在去個禮,也是應當。
“我砍了陳毅的手,你不怪我嗎?”楚欲一直想問,此時才提出來。
蕭白舒停頓了會兒,才說:“你們一戰,總會有一個人輸,以你的打算,你會拿他的命。說實話,我看到你故意留下他的性命,還有些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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