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欲的功夫,他至今沒有完整地見過,他也很少拿真正的流水劍意出手。
“你為什麽不問問我。”
蕭白舒突然道:“靜水決,雖然陳毅後來跟我練的有所差異,但一脈相承,根基不會差太多。你想知道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然後我好拿這弱點去反攻陳毅?”楚欲垂眼看他,風從耳邊呼嘯過。
蕭白舒聽到他的話夾在風裡。
“那我和你,與陳毅有什麽區別。”楚欲說。
因為熟知藥門和郭清婉的來歷,所以用陳毅自家人的短處,去使盡手段害自己的親弟弟,這是陳毅做的事。
蕭白舒知道靜水決的一招一式,楚欲早就可以問他,卻不願。
只要問了,他說了,那自己跟陳毅做的,也算是如出一轍。
他是個商人,商人要利益最大化,要最快最周全最劃算,出最少的錢,算計最大的收益。
放在以往,蕭白舒定然不覺得楚欲問他線索,有什麽不對,畢竟只要目的不變,事出有因,無傷大雅。
但被楚欲如今這樣一提點,他恍然大悟。
為什麽楚欲這些年,心裡的那池湖水仍然那麽透亮。
“他,很強。”蕭白舒半晌才道。
“武林盟主,應當強。”
楚欲踏著樹葉在空中扭轉半圈,借力加快腳程:“不過你要是能習武了,好好修煉,不出五年,定能強過如今的他。”
“我?”蕭白舒疑惑。
他衝破經脈,完全是當初為了帶楚欲離開白雲山莊治傷保命,要達到何種境地,甚至要超過陳毅,他是絕對沒想過的。
失去內力多年,好不容易有複蘇的跡象,能提得動刀,他更不敢多做設想。
“對,你。”楚欲實話道:“你沒發現你的招法,十分凌厲,煞氣極重嗎?基本上刀刀都是致命,出手直逼要害。”
“我兒時習武的時候,與人對戰,發現過。”蕭白舒道:“不過我們切磋都是點到為止,不求勝負,父親也覺得沒什麽問題。”
“他當然認為沒問題,你的招法,全是他經年累月在研究怎麽更快殺人這條路上總結出來的。當年要一統江湖正道,排除異己,鏟除四起的邪魔外道,從初出茅廬開始,你那把刀上的血,就沒乾過。”
“這,我也發現了。”蕭白舒只能如實承認:“失意是父親換了靜水寬刀之後,封刀之時賜的名,小時候用刀沒見過血,隻覺得刀雖然看起來陳舊,但還算靈巧。這回見血之後,刀刃越發鋒利起來,就連份量也好像變輕了些。”
蕭白舒說到這,也有些好奇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夜夜拭刀,但見血的晚上,它身上的鏽跡都會少一些。”
“你沒看錯。”楚欲道:“這刀上就是陳年累月的煞氣,也就是你心思單純,能拿捏住它,要是陳毅,說不定一早走火入魔。它為什麽叫失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為什麽後來那把刀叫靜水。”
楚欲看到前面已然出現了承州邊緣的小鎮子,腳下不停。
“這把刀殺人太多,不一定每個人都是至邪至惡到非死不可的人,就算是,也總還是有自己的牽掛,用南疆的說法,是陰魂不散,所以煞氣這麽重。
“蕭鶴前輩當初肯定也是發現自己的武功越來越有被它牽製的感覺,所以才肯換一把刀。習武之人的兵器如同手腳,不能隨意更換,直到佛家看他統一江湖,白雲山莊又年年捐贈那麽多的香火錢,才將從外間異族流帶過來的這把梵文刀贈給他,靜水寬刀上刻滿了超度魂魄的梵文,傳說是佛教的起源處帶來的。蕭鶴前輩半生都在嗜血奪命,靜水寬刀也算是他對江湖上的打打殺殺一個態度吧。”
“我只知道靜水上面是祈福的銘文,不曾想過居然是用來超度魂魄的。”蕭白舒愣愣地說。
“是挺難想象的。”
楚欲笑道:“一把殺人的刀,上面刻的是超度的梵文。也算一步到位了,直接從活人到送上天,好買賣。”
蕭白舒皺皺眉:“這麽說,失意和靜水,也是一正一邪。”
“算是吧。”
楚欲反問他:“可你覺得,什麽是正,什麽是邪?”
“失意是嗜血的刀,陰魂無數,它是邪嗎?靜水寬刀,刀如其名,可它如今又算什麽?”
蕭白舒伸手摸了一把後背的失意,刀上的寒氣能透過刀鞘傳出來,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召喚,在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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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破曉,一夜兼程。
楚欲在城外的一處屋簷上落腳,在往上,進了承州城內,就能直接入白雲山莊。
蕭白舒看到小鎮上已經有出早攤的商販在買包子餛燉,楚欲整整一夜連腳都沒歇過,輕功太耗體力,他還想問問楚欲要不要落腳休息幾個時辰。
轉過頭卻發現楚欲正衝白雲山莊的方向,直挺挺地站著,目光輕飄飄的,仿佛不是來報仇,渾身連殺氣都沒有一絲。
“我原本以為,至少要到今天晚上,才能趕到這兒。”他說:“沒想到加快點腳程,居然這麽快。”
“我們那匹汗血寶馬,也不及你的輕功快。”蕭白舒實話實說。
遲疑了會兒,又問:“你······現在就要去嗎?”
“去。”楚欲道。
他身形未變,松散的目光卻將周圍人際寥寥的城外小鎮打量了一通:“我只是沒想到,他會出來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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