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欲背對著他,臉上的神情不變:“我就要去跟你的兄長決一死戰了,蕭莊主擔心的還是我傷好沒好全?”
蕭白舒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不過很快就被凝重的眉目所覆蓋:“他, 想過要至於我死地, 還對我做過那些······我不知道要如何去想。在我還沒聽到他親口認罪的時候, 其他的事情, 我不會干涉。他這些年都是我的兄長,如果要有什麽交代, 也應該當著我父親的面, 由他定奪。”
“是應該讓蕭鶴前輩看看他的好兒子。”
楚欲配合他抬起手臂,後背的筋骨也跟著在他面前舒張。
蕭白舒突然就想起來,在神劍宮中請來的那個老大夫,說楚欲的骨相異於常人,四肢比普通人要長上一寸多,於是也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楚欲的功夫不用回頭都能感到目光黏在後背上, 歪了歪腦袋,馬尾的發梢就掃過蕭白舒的手指。
“蕭莊主盯著我看做什麽?”他問。
蕭白舒下意識地回話:“看你的骨相。”
楚欲頓了頓, 深吸口氣吐出來,後背就在他的面前繃緊又舒張:“看仔細了嗎?”
“嗯?”蕭白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老老實實直言:“沒。”
楚欲:“骨相是要摸的, 看有什麽用。”
蕭白舒原本純良的心思,突然就紅了臉。
“你又不是沒摸過, ”楚欲轉過頭看他,“還臉紅什麽?摸的時候沒見你臉紅。”
蕭白舒垂下眼,直直看著手中欲打的繩結,面皮都快燒起來。
楚欲偏偏沒饒人,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可言說的。
“也對,蕭莊主可急色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初次開葷的小少爺,每次都恨不得把我身上的肉都咬下來才好。”
他大大方方撐著下顎:“床帳一拉,滿腦子都是顛鸞倒鳳那檔子事兒,心思全在下-半-身去了,說不準還真沒摸明白。”
“你不要胡說!”
蕭白舒的臉皮到底還是沒能練出來,終於出生擋了一句。
“我胡說什麽了?”
楚欲坦坦蕩蕩:“哦,莫非每次要跟我春宵一度的不是蕭莊主,是我記錯了人?”
“那是哪家狂蜂浪蝶樣的姑娘啊,嘖!真夠火辣的。”
一把火把蕭白舒點著了,楚欲還受著傷,他左右不敢碰也不敢動,但楚欲這張嘴實在是太該好好教訓了。
今日總事態頻發,他也許久沒聽楚欲跟他調笑,想頂回去幾句,都有些舍不得樣的。
只能站在楚欲身後受著,那些話跟烙鐵樣的在燙他的心。
“蕭莊主愈發乖順賢惠了,”楚欲看他不做聲,半真半假地稱讚,“放在以前,得跳起來拿刀指著我。”
“我永遠不會讓我的刀指著你。”蕭白舒這會兒突然應道。
楚欲清透的眼眸低垂下去,嘴角還掛著一絲似笑非笑的調侃:“你跟陳毅兄弟手足的時候,也沒想過有一天,你會眼睜睜看著我提劍去要他的命。”
“你不會。”蕭白舒道:“你不會害我。”
楚欲反問:“為什麽?我利用過你,接近你,全都是為了我自己的目的,為達目的,我可以用上一些手段,不足為奇。”
蕭白舒固執般的重複:“沒有為什麽。你就是不會。因為你是楚欲。”
“因為我是楚欲,所以天下人都知道我會。”
“天下人是他們,”蕭白舒扶住他的臉頰輕輕抬起來,“我是我。”
那雙水潤含情的眼眸對著他時,蕭白舒突然有點愧疚,他沒有楚欲那麽坦蕩。
他突然發現,他所喜愛的人,就像是一池乾淨的湖水,再多的髒汙灑進去,最終都會沉浸湖底。
而那水面,無論到了何種境地,都始終是明亮清透的。
楚欲從來沒說過一句苦,他的怨恨,痛苦,悲傷,似乎都跟髒汙一起沉下去了,怎麽也不會浮出來。
他就連神情,都沒有過奔潰的時候,總是抬起頭往前走。
一步一步,堅定無比。
蕭白舒有時候會想,他的身體,他的心,是不是就像個無底洞一樣。
那池淨水,根本沒有停歇的時候。
楚欲是怎麽做到有花不完的精力,連睡覺都很少睡實在,隨時睜開眼就是清醒,可以放佛無止盡地投入源源不斷的心力去尋找藥方,去想方設法得到。
也僅僅因為他身上攜帶了洗髓移骨散,就為他所有的事情都親力親為去冒險。
而楚欲心裡那個洞,從小到大,填進去了多少苦楚,隨便拉一件出來,都能讓他這樣尋常長大的人難以想象,可楚欲自己就那麽輕飄飄地說出來了,所有的一切也都被他一一消化。
自行打算,自行了解。
蕭白舒從一開始的心疼,到後來,不知不覺間成了想要感同身受。
再到現在,想要去幫他疼,替他疼。
楚欲沒說,但他就是知道,他是疼的,他該疼的。
楚欲不會開口,但他的心口會替他難受,壓抑,為他去疼。
以至於在穆子杏死之後,楚欲能對自己袒露一點意料之外的遺憾,都打心底裡高興。
楚欲是飄的,那麽透亮,總也抓不住,抱不緊,像陣風一樣。
他有著極強的目的性,可他的似乎沒有感情。
一個曾經也流連花叢的登徒浪子,自己居然會覺得楚欲沒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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