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緩步上前,對沈搖光說道。
“想不到吧?你身邊的這個鬼,已經被我調換成了旁人。介紹一下吧,這便是我的首徒張兆寧,兆寧,還不快見過仙尊?”
張兆寧?那不是在上一次驅魔之行中死去的人嗎?
“兆寧向來機靈,怎麽會死?”李懷真笑著說。“他早就看出不對,躲起來了,此後又偷偷回到了宗門中。只可惜,他的死訊已經傳回來,如何還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後?幸好,我知道,他還有旁的用處。”
張兆寧規規矩矩地衝李懷真行了個禮。
怎麽會呢……沈搖光的眉心擰成了疙瘩。
即便這樣的易容之術在修真界中很常見,但也不過是尋常障眼法罷了,人身上的氣息卻做不得假。即便是易容了的修士,只要是稍加修煉的人,都是能發現的……
沈搖光的目光落在了張兆寧腰上懸掛的那枚玉佩上。
……是了,這玉佩中藏的,是商驁替鬼修們壓製氣息的符文。若沒有這個符文,鬼修的氣息就會侵擾他的身體,可若有……如果被察覺到了端倪,那便危險至極了。
而那邊,李懷真還在沾沾自喜。
“也多虧兆寧修為高深,否則白雲觀中旁的弟子,哪有輕而易舉能殺死你身邊鬼修的人?也幸好呀,那個商驁生怕傷了你分毫,竟讓他的鬼修壓製身上的氣息和修為?哈哈哈哈……還真是天助我也。”
說到這兒,他背著手,停在了沈搖光面前。
“今日,要死在我的手上,璿璣仙尊可曾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他問。
顯然,他得意極了。
他合該得意。多年以來仰望著的同齡人、一輩子生活在他陰影之下的“仙尊”,現在毫無反抗之力的站在他面前,任人魚肉宰割。
沈搖光看著他。
他面前,李懷真笑得得意又猖狂,在他身後,李懷真的首徒神色陰鷙,緊緊盯著他。
沈搖光深吸了一口氣。
他本該是平靜的。長輩與親朋總誇他淡泊自抑,道心穩固,而他也實是從來不在意什麽生死,而今被此人氣急敗壞地奪走性命,也唯有一點遺憾罷了。
但是……
商驁。商驁他會難過的吧。
即便沒有自己在世,商驁也沒有煉化法器的必要,自然,也不會再有軟肋了。可是……
他想要商驁活著,活得堂堂正正且真實鮮活,而不是一具丟掉魂魄的行屍走肉。
片刻,沈搖光緩緩道:“也不必問我想沒想過,李真人,隻管問問自己的內心吧。”
沈搖光的手已經有些顫抖了。他難得地有這樣清晰地求生欲望——甚至這種求生欲還全然是來自另一個人。
他得活著,他須得活著,商驁才可以好好活。
他的指甲嵌入手心裡,面上仍是一派平靜。
既然李懷真說商驁已經拿到了奪魂珠,那就說明事態正按著他們的計劃發展,商驁此時並非在與其他宗主共商抵禦魔修,而是在與澄玄子單獨見面。
那定然不會有太長時間,無論商驁拿與不拿奪魂珠,都不會與澄玄子過多糾纏。只要商驁回到奪玉峰,發現自己不在,又知是被澄玄子請走的,定然會第一時間找到他。
他知道,自己需要拖延時間。現在李懷真已然勝券在握,定是放松了警惕的。自己沒有修為,只有將時間拖得盡量長,才有一線生機。
那便是要與李懷真說些無關緊要,卻能激起對方的話。
果真,李懷真臉色變了變,道:“我問什麽?我向來問心無愧,何須自問內心?”
卻見沈搖光笑著搖了搖頭。
“我從沒說過你愧疚,你又為何不不打自招呢?”他說。“我隻想叫你問問你的心,是否真的空虛單薄到需要殺了我,來證明什麽?”
說著,他歪了歪頭,故作不解地問道:“修行本就是自己與自己的往來,李真人的眼為何一定要落在我的身上?”
此話果真起了作用。
李懷真隻當他是個輕易便能碾死的螻蟻,眼下讓他戳中了心事,真的要不吐不快了。
“上天既要給你這麽好的運氣,你便活該受此摧折。”李懷真一字一頓道。“憑什麽旁人走起來步步泣血的路,你就走得這麽容易?”
卻見沈搖光哦了一聲,似是恍然大悟。
“難道八歲那年,你論劍場上輸給我,便一直懷恨到現在?”
他從沒說過這樣刻薄的話,唯獨這一次,竟是為了商驁,要活下去。
第65章
李懷真瞪圓了眼, 目眥欲裂。
他手中的劍已經要不聽使喚地刺向沈搖光了。隻一劍,甚至不需要任何真氣,只要用劍穿透他的身體, 沈搖光就會失血而死, 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
聽見沈搖光舊事重提,他卻忍不住地要開口辯駁,就像不說明白這話,他便此生都不清白一般。
“我難道是這樣小肚雞腸之人?”他道。“當年之事, 我早忘了, 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
“李真人也知道, 我丟了幾十年的記憶。”沈搖光說。“可除卻那幾十年, 我實在想不到何時得罪過你。”
他此時模樣看起來氣定神閑,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雙手冰涼一片。
要在此時讓李懷真停下手裡的劍,與他爭論, 便定然是要說些能刺激到他的話。可若是刺激過頭, 此人此時暴起, 便再無回旋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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