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搖光聞言點了點頭,便抬手對商驁道:“過來。”
聽見他招呼,那少年便忙上前來,等著沈搖光的下一步命令。
卻見沈搖光抬手按在了他肩上,下一刻,飛劍銀光一閃,在空中挽了個劍花,繼而自他們足下而起,將他們二人托至了空中。
冷冽的風將沈搖光的長發拂動起來,他淡淡看著前方,沒有回頭。
從這裡回點青峰的路太遠,他不耐煩走,也省得教這□□凡胎的新弟子再受一遍磋磨。
在他們足下,綿延百裡的上清宗山脈起起伏伏。山間星星點點的燈光,如天上閃爍的繁星。
而他沒有回頭,自然也未看見他身後那位新弟子此時的模樣。
他面上的霜雪在冷風之中簌簌而落,他既沒有第一次禦劍升空的畏懼和驚恐,也沒有方才那番唯唯諾諾的乖覺。
他回過頭,看著漸行漸遠的山門。
山門的燈光下,之前還趾高氣揚的試劍司弟子們皆立在原地,恭恭敬敬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行禮。
而在他身邊,清冷孤高的上仙衣袍獵獵,冰冷的發絲涼涼地拂在了他的臉上。
那是受仙人撫頂,授予長生的模樣,是他一步一步走上玉階,走出泥濘,終於踏入了這片聖潔土地的時刻。
但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卻半點沒有被典化的榮光。
那眼神中是睥睨天下的野望,與他那位被刺死在王座之上的父皇一模一樣。
——
便是沈搖光自己都承認,收徒一事是他一時意氣所為,並未作太多考量。
作為金鼎懷珠的單靈根,他早在十多歲的時候便結成了金丹,實不知五靈根該如何修煉,更沒有了解過。
待將商驁領進了點青峰,沈搖光先探查了一番他的經脈,便陷入了沉思。
既收了他作徒弟,自不能放養不管。可若要管……他也是頭一次做人師父。
思索片刻,見那少年還跪在那裡,沈搖光道:“起來吧,自己坐。”
就見商驁規規矩矩地從地上站起來,卻也不敢坐,只有些局促地站在燈下,交握的雙手微微地捏來捏去,一看便是緊張。
想來也是,沈搖光也理解他怕。
於是,他便沒有多言,隻言簡意賅道:“不必緊張。我門下猶空,做我弟子也沒有什麽規矩。你隻管記得,若要修道,先需明白如何為人。需謙遜知理,行端坐正,不仗勢欺人,亦不走歪門邪道。”
“是,是尊教誨,弟子謹記於心。”商驁頭答應,又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禮。
沈搖光看他這副小心謹慎的模樣都覺累。擺手道:“此後我會閉關幾日,峰中有道童伺候,有什麽不懂,你隻管問他們。時候不早,你下去吧。”
聽他這話,商驁規規矩矩地向他道了別,退出了他的洞府。
見那少年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掩上了門扉,沈搖光不由得輕歎了一聲。
還真像是從外面撿了個流浪野貓回來,膽小又沉默,還髒兮兮的。
但收弟子自然不像撿隻貓那麽容易。他這幾日閉關,便是要好好鑽研一番道修的修煉入門典籍。即便這些東西勖勵堂的教習弟子都會教,但商驁這樣的五靈根,他自也不能坐視不管,連句指點都拿不出來。
——
在外面關上門的商驁迎面便看見了候在那裡的兩個道童。
看上去都是十來歲的模樣,但他早聽聞修真界的歲數是不能靠模樣看出來的。
借著廊下的燈火,他便看見了其中一個道童面上有幾片鶴羽的痕跡,另外一個道童手持拂塵,頭髮是白色,直到發尾處才漸漸變成黑色,分明是白鶴的模樣。
“商師兄好。”面上帶著鶴羽的道童笑著衝他行禮,一邊將他帶離沈搖光的洞府,一邊說道。“我們兩個在這裡等候商師兄多時了。我叫青鶴,他叫白鶴,商師兄直呼我二人姓名便好。”
商驁微微發愣地點了點頭,不禁回頭看了身後一眼。
那裡是沈搖光燈火通明的洞府。翠竹芭蕉環繞的山峰之上,那樓閣高大巍峨,宛若仙人居所。而白鶴青鶴二人正帶著他穿過洞府前的廣場,朝著一側的廂房走去。
“我們已替師兄準備好了居所,已打掃好了,師兄若缺什麽,便同我們說。”白鶴說。
“是了。”青鶴說。“師兄還未辟谷吧?”
“……辟谷?”商驁問道。
“啊,師兄初入道門,自是不知的。”白鶴責備地看了青鶴一眼,接著笑道。“若道修築基,便可神魂合一,真氣化元,此後便能引天地靈氣滋養□□,便不需飲食了。”
說到這兒,青鶴道:“那商師兄每日還是要用飯的了。點青峰中有東廚,不過師兄明日去了勖勵堂讀書,便可以在那邊用飯了。”
“我今日聽門前的仙……師兄們,說到了勖勵堂。”商驁聞言道。“只是不知,那是何處?”
是了,他今日初來上清宗,對門中諸事全然不了解。他也沒有能夠引導教習他的師兄,沈搖光也未曾與他多言,這些當然都不清楚。
青鶴白鶴二人便七嘴八舌地告訴了他。
原是上清宗共有六峰五司四處,他們所在的點青峰便是六峰之一,而沈搖光便是點青峰的峰主。今日在門前招納新弟子的,便是主管此事的試劍司,而明日要去的勖勵堂,則是四處中用以教習低階弟子的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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