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怕的。”沈搖光說。“你隻當是我怕。”
他若要走,牽連的也不光是池魚一人的性命。便是為了今日冒著危險,承擔著商驁的責罰只為了陪他送個故人的聶晚晴,他也是不能走的。
“可是……”
池魚還要再勸,沈搖光卻轉頭對池修年道:“走吧。”
池修年點頭,衝他深深地行了一禮,教身側的弟子拖著池魚,強行帶著他上了碧雲雁。
池魚一步三回頭。
“沈宿哥!你怎能一輩子被困在這山上,那我今後便崽見不到你了!”沈搖光看見,池魚的眼眶都泛起了紅色。
他頓了頓,道:“你安心。我答應你,終有一日還能與你相見,可好?”
“那定要在九天山外,沈宿哥,你可一定要離開這裡!”
“好。”
“沈宿哥,你可說到做到!”
沈搖光鄭重地對他點了點頭:“我何曾騙過你。”
池魚這才被強拉到了碧雲雁背上。
碧雲雁寬闊的翅膀徐徐展開,沈搖光靜靜看著靈獸一隻隻飛上天空,在清朗碧藍的青空之下漸漸遠去了。
沈搖光靜靜看著碧雲雁遠去的背影。
他確實是要說到做到的。
若能夠選擇,誰又願意做金籠中的囚鳥?
他還有偌大一個上清宗要保護,還有那些將他傷得遍體鱗傷的往事與故人,也需他親自去找到答案。
許久,直到碧雲雁消失在天際,他才收回目光。
便看見了旁側發呆的聶晚晴。
他微微笑起來,提醒聶晚晴道:“走吧。”
聶晚晴回神看向他,像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笑,愣愣地衝他點了點頭,就連臉上的眼淚都忘了擦。
沈搖光轉過頭去。
接著,便是迎面,他看見了神色陰沉的商驁,遠遠地趕來。
在他身側,鬼兵浩浩蕩蕩,看上去如黑雲壓城,氣勢恢宏。
九天山下樹木蓊鬱,沈搖光此時又在聶晚晴的錮魂符的庇佑下,因此商驁看不見他,也感知不到他的氣息。
他臉色難看極了,這副冷冽又緊張的神態,似是以為沈搖光已經逃走了。
但不知怎的,他身後翩飛的衣袍卻有一種莫名狼狽的感覺,似是他腳步凌亂,暗自亂了陣腳。
——
在對上商驁目光的那一刻,沈搖光明顯看出了他的驚愕。
卻隻一瞬,那怔愣便被倉皇地掩蓋在了冰霜之下,繼而一副興師問罪的神色,氣勢洶洶而來。
沈搖光靜靜站在原地。
商驁在他面前,早就不像他表現出的那般有威懾力了。此番和池修年交談過,他便更從商驁的這副模樣中看出了幾分故作強硬的幼稚。
他眼看著商驁在他面前站定,尚未開口,已然有一道威壓精準地襲來。
沈搖光旁側的聶晚晴淚眼朦朧地在那道威壓下跪倒在地,嗚咽著朝商驁叩下了頭。
……竟一來便殺雞儆猴。
“是我誆騙她帶我來的這裡。”沈搖光看向商驁,不等他開口,便率先說道。
這倒是將商驁原本已經到嘴邊的質問堵了回去。
他張了張嘴,再開口時,凶惡的語氣已經失了一半底氣。
“你以為你
逃離未遂,就能替她遮掩麽?”他問。
沈搖光卻道:“未遂?九君也看見了,我並未隨同縹緲山莊一起離開。”
“你有這個膽子,恐怕池修年他不敢。”商驁惡狠狠地說道。
“他們敢不敢,九君想必是明白的。”沈搖光並沒給他留面子,直言道。“他們為何今日才離開九天山,不必我多說了吧?”
沈搖光靜靜看著他。
片刻,商驁似是在他的目光下敗下陣來,也知道沈搖光說的定是實話了,卻仍舊嘴硬道:“那便是你不想逃……”
他頓了頓,後半句話聲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語。
沈搖光沒聽清,卻隱約辨別出了他的唇形——
“你怎麽會不想逃。”
分明是個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手握著天下人的生殺予奪,可如今這番模樣,竟甚至顯出了幾分可憐來。
沈搖光看向他的目光都多出了幾分無奈。
“我只是來送送池魚。”他說。
“……就這麽簡單?”
沈搖光又沒有說話。但即便只是沉默,商驁張了張口,也似是被他坦然的態度噎得有些說不出話了。
他看起來有點局促,眉心都皺緊了。
就在這時,沈搖光的身邊發出了幾聲細微的嗚咽。
“郎君救我……”
那是聶晚晴在商驁強大的威壓下艱難發出的聲音。
頓時,如同轟鳴奔湧的洪水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商驁的目光猛地落在她身上,面上的戾氣也不加掩飾,神色驟然凶狠起來。
“怎麽,你當我不會處置他,難道還不會處置你麽?”
跪伏在地的聶晚晴發出了一聲可憐的嗚咽,不敢再言語了。
……他朝著聶晚晴發什麽脾氣。
沈搖光有些無奈,開口打斷他:“聶姑娘心智不全,不必對她發動怒。”
見商驁一雙凶巴巴的眼仍舊盯著聶晚晴不放,沈搖光接著道:“九君此時若是有空,不如隨我走走?”
商驁看向他,凌厲的神色頓時被幾分疑惑中和,顯得愈發沒有威懾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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