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垂下頭,恭聲道:“是的少將軍,屬下將永遠不會對您說謊。”
他留在了少將軍身邊,這一待就待了很多年,跟著華胥憬從稚子走到少年,從親兵走到副將,他虔誠地履行著他的承諾,他從不撒謊,總是一板一眼地說著事實,封魔疆人人都知,少將軍身邊,有位不會說假話的得力助手,深得眾人信任。
而此刻,他聽著耳畔一字一句的問話,莫名其妙地,又想起那方天平來。
天平傾覆的,若是謝逢秋,那自然沒什麽好說的……可若動搖的華胥氏呢?
如果是以前,華胥燁可以無比肯定地道:“絕無可能!”
少將軍是他的山,是他仰望的那片天,是封魔疆無數人心中的少年天才,是可以帶領他們抵禦魔族的英明少主。
換做以前,華胥燁了解他,在他心中,沒有任何選項可以和家族媲美。
但現在——
他深深地垂下眼睫,在謝逢秋漆黑濕潤的眼睛中,平靜地說道:“是的,他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華胥燁!就是介個男人!害得少將軍和秋哥誤會了辣麽久!大家打他!圍毆!
第66章 動蕩:我想保護他
封魔疆以魔為名,橫亙數百裡,中間一道綿延的天塹,將人魔二界涇渭分明地間隔開來,身後百裡,人族封魔城恢宏磅礴,如俯臥的巨獸,酣睡著人界最強的戰鬥種族之一。往前遠望,火光滔天,日月不明,天空漸漸被暈染為暗紅色,魔族疆土遼闊而寬廣,赤紅色的能量在上空淡淡流轉著。
“先生。”
封魔城祠堂門外,長身玉立的男子雪衣委地,長袍寬袖,淡淡走來,門口守衛立刻躬身,鄭重行禮。
“阿憬怎麽樣了?”他輕聲問。
在兩名守衛的身後,厚重的祠堂大門緊閉,信香的味道透過石門淺淡地逸散開來,華胥氏祠堂鑄造宏偉,自成一殿,內有專人打理,黃鍾大呂之聲遙遙傳來,可惜被千鈞重負的石門隔絕,隻余一點隱隱的回音。
同樣被隔絕的,還有華胥家的少主,那位驚才絕豔的少將軍。
男子歎息一聲。
雖然早已不理世事,但畢竟是聞名遐邇的華胥君,亦曾仗劍屠魔,立下戰功赫赫,兩名守衛不敢攔他,一聞來意,便主動為他打開了上鎖的殿門。
他走了進去。
穿過靈牌無數,燭火搖晃,最裡的幾座神龕前,華胥憬端肅跪著,身形挺得筆直,不知是跟自己較勁,還是跟他血緣上的父親、那位說一不二的家主較勁。
聽到動靜,他側過半邊如玉的臉頰,余光掃了一眼,“老師?”
來人是堪神的上任繼承者,華胥家大名鼎鼎的代表人物,華胥君,早年與魔族之戰中身受重傷,漸漸退居幕後,常年一身雪衣,清淨淡然,偶爾會給族中年幼弟子上兩堂指點課,華胥家主亦對他十分尊敬,所以即便他不再披掛上陣,族人們依舊會敬重地喊上一聲:“先生。”
華胥憬稍微有些驚訝,老師常年閉關,並不大理會家族中這些紛紛擾擾的往事,以往他被罰關祠堂,老師也從不插手,今日忽然前來,實在教人意外。
華胥君已過不惑,卻不能從他身上看見半點蒼老之氣,歲月在他身上仿佛是停止的,細細品味,只能看到如山如海般的君子內蘊,像一簇叢立著的修竹,筆直穩當,風雨不可催折,又平柔可禦四方。
他沒有答話,挽袖上前,撥亮了燭台裡的燈芯,好片刻才在華胥憬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淡淡發問:“為何與家主爭吵?”
他問這個問題,華胥憬仿佛有些心虛似的,目光一閃,沉默著低下了頭。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華胥憬幾乎是這位華胥君一手帶大的,家主威嚴有余,親近不足,掌管著封魔疆大大小小的事宜,即使是唯一的孩子,也鮮少有時間陪伴,與其說是父子,這二人像上下級更多一些,十歲以後,他被選定為堪神的繼承人,便順理成章地送到了華胥君膝下教導——他可以與家主梗著脖子頂嘴,卻不敢在華胥君面前胡鬧。
“……沒什麽。”他試圖蒙混過去。
華胥君挑完燈燭,回過頭來,眉梢微微一挑,道:“沒什麽?沒什麽家主會罰你關一個月的祠堂,還派人守著,不讓你離開?你受罰從來不會先走一步,整個封魔城誰人不知?以往可沒鬧出過這麽大陣仗,阿憬,說實話,告訴我,你要離開去哪兒?”
華胥憬是因為地裂被緊急召回的,那塊五彩石確實很好地解了封魔疆的燃眉之急,可地底下的危機顯然沒有完全解除,在這種境況下,華胥家的少將軍,華胥氏的小少主,竟然要求離開封魔疆?家主沒打斷他的腿算仁慈了。
華胥憬垂著眼,睫羽簌簌而動,低聲道:“老師,我有很重要的事……”
“所以你就棄封魔疆於不顧?”
“……我沒這麽想。”
“那你是怎麽想的?”
華胥憬嘴唇囁嚅了一下,又沉默下來。
華胥不晦歎了口氣,到底沒再逼迫他,隨手拉了個蒲團,撩袍而坐,道:“我知道,來此之前,我問過夫人,她說你心心念念惦記著的地方,叫邀月書院,怎麽?那裡有什麽特殊的東西?還是說,有什麽特殊的人?”
被說到心坎上,華胥憬控制不住情緒的外露,薄唇微抿,溢出一點不受控制的擔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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