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裡坐了片刻,想了想,撕了半塊床單,把琴裹了起來,以免這唯一的命根子磕了碰了,等他收拾好走出去時,謝逢秋房門大敞著,早已經出去了。
他是在兩條街開外的一間破爛茶館找到謝逢秋的。
後者同樣兩手空空,正托著下巴專注地聽看台上的說書先生講戲,這人是真的缺德,人家聽書好歹點杯簡茶,可他鐵公雞似的,一樣不點,大喇喇地霸佔了一張桌子,坐姿相當不羈。
華胥憬在門口停住腳步,朝著他說道:“該走了。”
謝逢秋聞聲回過頭來,臉上竟又帶了笑意,好似已經把方才一點不虞忘得一乾二淨,“……過來坐坐?說得還挺有趣的。”
華胥憬沒留神說書人講了個什麽玩意兒,他在門口站了會兒,見謝逢秋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冷酷地轉身走了。
跟在他身後的汝嫣雋愣了一下,步子一時沒挪得及,整個人暴露在謝逢秋的視線中,後者眼睛一亮,朝他招招手,“來來來,小朋友,過來坐!”
汝嫣雋在他和華胥憬之間猶豫了下,回頭一望,見華胥憬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街角,只能躊躇著走到謝逢秋身邊,拘謹地坐下了。
“魔……魔長使大人……”
他話沒落音,謝逢秋就抬手打斷了他,“汝嫣家的?你們家主沒跟你說此行要低調嗎?別魔來魔去的,叫我秋哥!”
汝嫣雋:“……”
神他媽秋哥。
汝嫣雋來前便做好了心理建設,無論是謝逢秋還是華胥憬,幾乎都是隻存在於傳聞中的人物,現今世人對他們僅存的認知,皆是出自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不可盡信,所以汝嫣雋對他們了解接近於零,但無論怎麽說,兩位都是貨真價實的大佬,得罪會死的那種,他來之前便做好了忍辱負重、委曲求全、臥薪嘗膽的準備,可萬萬沒有料到,打臉來得如此之快。
這聲“秋哥”,他憋紅了臉也叫不出口。
謝逢秋善解人意地說道:“沒事,慢慢來,你身上有錢嗎?”
謝逢秋笑得非常和善,汝嫣雋腦子一熱,一掏袖袋,將汝嫣舒出門前給他的那一點點銀子都堆在了謝逢秋面前。
他甚至還有些羞愧,“就這些了。”
謝逢秋兩指拈起荷包,掂了掂,衝後頭道:“老板娘,兩碗熱茶,一碟花生米!”
“誒,好咧!”
汝嫣雋有些無所適從地看著他,謝逢秋轉過頭來,笑眯眯地問道:“汝嫣舒派你來的?”
魔骨現世,大約在一個月前,並沒有激起任何水花,除了天生通推演之法,對天地間的任何異變密切關注的汝嫣氏,幾乎沒有人察覺,然即使是汝嫣家,也無法確定魔骨具體的位置,寄生的主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概不知,總不能真的把謝逢秋當狗用,讓他循著味兒找過去,況且此次的魔骨聲勢太小,謝逢秋就算真是隻狗,也不一定能敏銳地嗅到。
所以汝嫣舒只能將魔骨可能出現的地方做成一份詳細的卷冊,再派遣一個本家的人相助。
這個本家的人,就是汝嫣雋。
第3章 如夢:多才多藝少將軍
汝嫣雋從背後掏出那卷冊子,擱在老舊的桌上攤開,幾張打著卷兒的薄紙跳出來。
薄紙粘在卷冊上,泛著微微的黃,汝嫣雋挨個翻過看了看,道:“我算了算,大致區域有六個,資料並不是很詳盡,得到了才能看出端倪,我們可以先劃條路線出來,從最近的開始……”
謝逢秋道:“我沒意見。”
他本身對這事其實不大上心,純屬被挾恩逼迫,但他這人心態挺好,既然非得去,那就去吧,費腦子的事他不管,就安靜地當個花瓶好了。
花瓶手指夾著昨日的那支梨花,百無聊賴地賞玩著,汝嫣雋還在喋喋不休地分析著各個地點可能出現的變故,謝逢秋左耳進右耳出,挺想讓他閉嘴的,否則待會兒華胥回來還得再說一遍,他可能會想死。
他出神間,老板娘從後堂出來,手裡端著個木托盤,笑眯眯地把茶和花生米給他們擱下,“有點燙,慢慢喝。”
茶用粗瓷杯子裝著,翻滾的茶葉將茶湯浸潤出濃厚的顏色,上頭還冒著嫋嫋的熱氣,汝嫣雋本來不渴,見狀也覺得有些渴了,感激地朝謝逢秋笑了笑,剛要伸手去端,左側忽然橫伸出一隻手,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他感激的對象,面不改色地端走了兩碗茶,還貼心地把花生米給他挪遠了點。
汝嫣雋:“……”
謝逢秋一邊挪一邊說道:“說了那麽多,累不累?口渴不渴?”
汝嫣雋很想有骨氣地說不渴,但他看著那碗用他的錢買的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謝逢秋衝他一笑,眼裡透露著善意的責怪,“你看,我讓你歇歇讓你歇歇你非是不聽,快別說了,聽會書休息會兒……”
汝嫣雋忽然明白家主臨走前那句“小心謝逢秋”是什麽意思了。
這人真的心黑。
他心不在焉地坐了會兒,也沒心情繼續分析了,看台上的說書人正說到興起,語調高昂,唾沫橫飛,他不經意聽了兩耳,忽而大驚失色。
“這,這……”
說書人是個誠信的說書人,他今日講的便是華胥憬倒追謝逢秋的故事,汝嫣雋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他娘要是給華胥憬聽到了,他不會殺人滅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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