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逢秋看他一眼,一拍掌,“你也覺得說得好對吧!可惜!要知道華胥也來,我昨天應該給他提更勁爆點的建議!”
說完,他還砸砸舌,“可惜了……”
汝嫣雋一點都不覺得可惜,他隻覺得驚恐!
這二位不和之傳聞鬧得沸沸揚揚,早前他還沒什麽感觸,現在才真正覺得硝煙感撲面而來,上路第一天就給對方不愉快,以後是什麽情形他都能想象得出來,那必然是刀光劍影伏屍千裡四面楚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平凡人,他想回家,他想找阿娘!
華胥憬隻走了半盞茶的功夫,便提著個小布袋子回來了,他背上的那尾古琴不見了蹤影,這位少將軍長腿一邁,跨進了茶館,而後在兩人的注視中三兩步走過來,提著布袋的邊緣,往桌上一倒,只聽叮叮當當幾聲脆響,三人面前便多了幾錠白花花的碎銀。
“九兩二錢加一個銅板,這就是我們的全部身家了。”
他冷靜地陳述,謝逢秋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他會回來似的,把茶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來來來,辛苦了辛苦了,先喝茶。”
汝嫣雋看著他,又覷了眼謝逢秋笑面虎般的神情,整個背脊都是僵住的。
所幸後者並未在此刻發難,只是打眼掃了掃,用食指勾著那孤零零的一個銅板,“這是什麽鬼?”
華胥憬坐下,看了一眼掛在他手上的銅板,面色忽然好看了些許,“……路上撿的。”
這筆意外之財讓他有幾分莫名的得意和自豪,謝逢秋愣了下,忽然沒憋住,笑出了聲。
“嗯嗯嗯,很棒,很棒。”謝逢秋不大走心地把銅板往桌上一扔,拿起自己剛剛放在身側的梨花枝條,遞過去,“辛苦了,來,有賞……”
汝嫣雋的背脊倏地又繃直了,但謝逢秋這次好像並不是嘲諷或引火,他只是單純覺得好笑,語調裡甚至帶著點哄小孩的意味,華胥憬看出來了,冷冷地掃他一眼,“你想死嗎?”卻也沒發火。
汝嫣雋目光在兩人間掃來掃去,見他們的氣氛雖然古怪,但還挺和諧,慢慢放松下來,這才抽空看了眼桌上的碎銀。
“不應該啊……”汝嫣雋嘟囔著,“家主說,那把琴是稀世珍品,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很珍貴的……”
他有些猶疑地看著華胥憬,想問他是不是被人坑了?
華胥憬指著桌上那點可憐的家當,眼神很明顯:就這?稀世珍品?
華胥憬沒收那枝梨花,謝逢秋又慢吞吞地縮回手,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他約莫是喝了杯熱乎乎的茶,心情忽然好了許多,難得沒有找茬,周身都散發著溫和的氣度,他不找事,華胥憬就不會主動挑起戰火,相較於昨天,二人今日的氛圍,出乎預料的平和。
“你對你們家主的認知太淺薄了,稀世珍品?那是你沒見過她擦灰的樣子。”
謝逢秋端著見底的茶碗喝了一口,順便又把另一碗往華胥憬面前推了推,後者一低頭,恰好見到桌上一碟新鮮出爐的花生米。
“……這誰點的?”他指著花生米,嚴肅道:“退了!”
謝逢秋噎了一下,“一碟花生米而已,不至於吧?”
華胥憬搖頭,“不,我們不配。”
謝逢秋:“……”
汝嫣雋夾在他們中間,神情微妙。
他原以為,此次出行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平衡兩位大佬的情緒,讓他們不要打架,現在卻驟然發現,在隊內危機之前,他們還有一個更恐怖的財政危機。
那碟花生米最終還是沒退,因為謝逢秋這個嘴賤手欠的早就對它下了手,華胥憬對花生米沒興趣,他將所有銀子籠在掌心,頂著一張四大皆空的臉數了一遍又一遍,謝逢秋見他一臉鬱卒,又從袖袋裡勾出一個小小的荷包,強忍著笑意道:“喏,還有這個。”
汝嫣雋:“……”
那是他的錢。
華胥憬又把荷包裡的錢倒出來數了一遍,最後歎了口氣:“十六兩四錢十二個銅板,我們好窮。”
要說華胥憬二十歲之前,那確實是錦衣玉食衣食無憂長大的,雖然習武苦,可華胥家家大業大,從未短過吃穿,直至二十歲那年,他中了圈套肉身被毀,魂魄寄居在堪神劍裡,又恰好跟了個窮得摳腳的少年,自此才算體會到人生疾苦。
那個窮得摳腳的少年,就是謝逢秋。
謝逢秋瞧著他守財奴的模樣,心中好笑。
華胥以前也是這樣,銀子落進了他手裡,是一分一毫都摳不出來的,他那時覺得他這樣子好玩又可愛,特愛逗他,現在他抱著銀子不肯撒手,倒是喚起了謝逢秋心中久違的一點良知,難得安分,沒對他冷嘲熱諷。
三人在茶館中坐了一會兒,汝嫣雋將卷軸掏出來,粗略地規劃好路線,便起身準備出發。
臨出門前,後方驚堂木忽然一拍,華胥憬敏銳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剛要回頭細聽,謝逢秋搭上了他的肩,哥倆好地硬推著他往前走,“快走快走,我們已經耽擱很久了……”
華胥憬:“……是誰非要喝茶的?”
他冷酷地甩開他的手,“滾遠點,別動手動腳。”
三人先去買了幾斤饅頭乾糧,然後才去馬場,馬場的主人一見他們氣度不凡,以為是大客戶,樂呵呵地迎了上來,二話不說給他們推薦最珍貴的馬種,謝逢秋聽了一耳“日行千裡奔襲不停”之類的鼓吹,還未回話,就聽少將軍在後頭冷酷無情地說道:“要最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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