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逢秋道:“太麻煩了,過了複試,還有第二關終試,這年頭吃口飯真不容易,我算是明白村長的頭髮為什麽掉得那麽快了。”
兩人竊竊私語,前頭一個身著華服的弟子似乎是聽見了動靜,回頭看了他倆一眼。
他一回頭,謝逢秋右眼皮就是一跳,果不其然,那華服弟子扭過頭,露出一張熟得不能再熟的臉。
程衍昨晚上沒睡好,今日一直精神不濟,昏昏欲睡,稍後便要攀爬絕望坡,他有心趁著導師絮叨的時候小憩片刻,好為接下來的戰鬥做好準備,沒想到他剛一閉眼,身後就響起蒼蠅一樣吵鬧的說話聲。
他皺起眉尖不虞地回頭一看——好嘛,不是冤家不聚頭,新仇舊恨一起算。
面前這兩個王八蛋就是害他昨天沒睡好的罪魁禍首。
程衍此人,來自離這兒十萬八千裡的南邊中河地帶,是溫柔富貴鄉裡寵出的世家公子,據小道消息,這人父親是城主,祖父是隔壁城的城主,姑姑是中河地界的第一強者,表哥前些年以魁首的成績從邀月書院畢業……
總而言之,這人背後撐腰的勢力多如牛毛。
但小公子心中有大抱負,不願意活在家族的保護傘下,學著他表哥不遠萬裡來到超出家族管轄的邀月書院,打算創造出屬於自己的一番天地——不料第一日就碰了壁。
那塊胸膛比腦袋還鐵的牆壁,就是謝逢秋。
這兩個人的恩怨,要從一隻筷子說起。
程小公子千裡迢迢背井離鄉而來,比大多學子到的都晚,昨日才落腳在山下的鎮上,小公子心裡志比天高,但畢竟是錦繡堆裡養出來的富貴人兒,多少有點嬌生慣養的臭毛病,跟為了省點住宿費姍姍來遲的謝逢秋二人恰好留宿在同一條街上——福滿樓客棧,以及福滿樓客棧對面那家破破爛爛連招牌都沒有的旅店。
這還得益於他們臨走時杏花村大家夥砸鍋賣鐵給他們湊出來的一點路費,這些淳樸的村民對修仙沒有多大景仰,走時隻囑托道:“那邊飯不要錢,記得多吃點,信寫不寫的無所謂,反正一年就回來了,要真能學點什麽,到時候就在村口支個台子,賣藝賺錢,也不失為一條財路……”
若非如此,他們連這破破爛爛的旅店都住不起。
那條街還算繁華,旅店看著落魄,想來祖上也是風光過的,所以基石並不低,隻比對面的福滿樓矮上一線,窗戶隔著一條街正好對上對面程小公子的窗戶,謝逢秋對這程小公子的印象僅停留在那十裡紅妝似的排場上,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兩人不是一路,不會有什麽交集,因此並沒有把這樁小小的巧合放在心上。
但沒想到,他這一不留神,就給不留神出□□煩來。
他出門溜達一圈的功夫,回來的時候,福滿樓和對面的旅店,都水泄不通地圍滿了人。
他佯裝旁觀地打聽了一圈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他出門之後,謝十六一個人在房間裡練習操縱物體的術法,他修煉入門時間不足一個月,惦記著之後的複試和終試,總憂心自己會拖後腿,於是終日不停地練功修習,謝逢秋吃飯的時候他在練習,謝逢秋出門的時候他在練習,謝逢秋睡覺的時候他還在練習,最後謝逢秋忍無可忍地警告他:再這麽練下去,你早晚得出事。
一語成讖,現在可不就出事了嘛。
他感知力微弱,體內靈力不足一個屁,所以只能選擇輕便好控制的物件,思來想去,他誠懇地從掌櫃那借來了一隻筷子,可萬萬沒想到,就是這隻筷子,引發了最後的禍端。
筷子失控的時候,對面程小公子的侍女正好開窗透氣,那隻筷子便如無無人之境地從侍女的頭頂掠了進去,一陣人仰馬翻的喧鬧之後,程小公子臉色黑沉,怒火中燒地下了樓,尋找罪魁禍首。
——據說那隻大逆不道的筷子,戳到了他的尊臀。
謝逢秋遠遠地在外圍看著,見謝十六一步三挪地從旅社內走出來,神情委屈得好像一個受了欺負的小媳婦,而他對面的惡霸凶神惡煞,打手無數,謝逢秋仔細打量了兩眼那些侍從手中雪亮的刀,覺得自己赤手空拳衝上去被打死的可能性更大,於是退後幾步,在周邊的攤子上掃了兩圈,最後目光落在一把灰撲撲的劍上。
真的是灰撲撲,那劍上積了老厚一層灰,將劍鞘原本的紋路都遮住了,乍一看跟鐵棍沒什麽區別。
謝逢秋伸手掂了掂,覺得重量適合,價錢便宜,於是忍痛從懷裡掏出了一點銀錢,心如刀割地遞給了攤主。
正當他要提著新鮮出爐的武器衝上前去解救自己的小弟之時,謝十六眼尖,瞥到他家氣勢洶洶穩如老狗的秋哥,一刹那底氣暴漲,手裡那根拿來對峙的物證再一次失控,在半空咻咻咻地轉了兩圈,而後壓低至地面,筆直地衝著程小公子而去。
程小公子剛巧轉了個身,正從侍女那端了茶來潤口,毫無防備之下,後臀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鈍痛。
那一刻,他的時間停滯了,他的世界從彩色變成了黑白。
謝逢秋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了,他看著那根卡在程小公子尊貴的玉臀間的筷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次,要完。
第16章 少年:垃圾書院,毀我青春
天地間一片寂靜,圍觀者下意識地合攏了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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