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十六呆呆地站著,腦子裡不敢再有任何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侍從們一擁而上,將程小公子圍在了中央,好半晌,才聽到他壓著怒火和殺意的咆哮聲:“給我,殺了他!!!”
程小公子氣瘋了。
接下來的事就不必過多敘述了,謝逢秋作為老大,小弟失職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是當仁不讓地提著鐵棍與侍從們混戰在一起,對方人多勢眾,本該謝逢秋兩人要更吃虧一點,奈何這人雞賊,乘著混亂摸到了程小公子跟前,自家主子的頭髮被人揪在手裡,侍從們自然投鼠忌器,年少輕狂程小公子當場就怒了,他有樣學樣地揪起了謝逢秋的頭髮,兩人跟當街潑婦一樣互相抓撓,直到邀月書院的人聞聲而來,強行將他們分隔開。
程小公子一身錦衣華服給抓成了雞毛撣子,他頂著一頭亂發,當即發誓,從今往後,他與這倆人不共戴天。
而現下,謝逢秋看著一瞬間怒氣值暴漲的紅衣小公子,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裡卻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今天這石階是不好上了,棄權吧,棄權是條好狗,操作穩。
說起來,他對這金枝玉葉的小公子其實也沒什麽好感——自以為是,心高氣傲,眼高手低,沒點逼數。
在他看來,真正為了磨煉自身而來的人,昨天在福滿樓門口,根本就不會有那麽大反應,有太多的東西比面子更重要了,因為一個烏龍就跟還不知底細的未來同窗交惡,屬實是非常沒腦子的事——但畢竟是他們先招惹的人家,不佔理,對方找茬能避則避,避不了再決一死戰。
程衍就是有天大的怨氣,也不好當著眾多導師的面發作,他冷冷地盯了謝逢秋許久,最後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
大意是:你們等著。
謝逢秋看著他轉過頭去,高高束起的馬尾甩起老高的弧度,差點甩到他臉上。
廉丹活力滿滿地講完了致詞,然後給他們讓開通往山巔的路,年輕的學長點燃了香爐裡的信香,並宣布規則:“三炷香時間內,能走到終點的人,即視為成功。”
站在邊上的白胡子老頭負著手,頻頻向他們投來殷切的目光。
謝逢秋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總算明白了——棄權是不可能的,廉丹活在這世上一天,他就不可能棄權。
先通過這一輪再說吧……
廉丹那番慷慨激昂的宣講還是有點用的,至少一聲令下,出發的學子們都容光煥發,激情澎湃,仿佛個個都有信心走到山頂。謝逢秋抬頭看了看天邊的太陽,在謝十六的催促下慢吞吞出發,跨上第一步台階時,耳邊忽然響起一聲不輕不重的乾咳,他循聲望去,廉丹笑眯眯地站在一邊,用力地朝他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孩兒們,不灰心,不放棄,美好的明天就在前方等著你們!
“……”
謝逢秋詭異地看懂了他的口型,沒說什麽,牙疼似的扯了扯嘴角,跟著大部隊走遠了。
千層石階之所以能被當成測試的題目,就是因為其不僅能鍛煉人堅持不懈的毅力,還能鍛煉人困境中求生的堅定心智,簡單來說,要想一步一步走到山頂,不僅得有強健的體魄,還得有就算只剩一口氣也要爬上去的信念!每一層石階都刻滿了符篆,符篆會影響身體裡靈氣的流動,攀爬過程中,無法禦劍升空,也無法用靈氣來緩解身體的疲憊,甚至到了後期,符篆的作用會逐漸放大肌肉的不適,渾身上下簡直像被車輪子碾過一樣,幾乎沒辦法直立行走,對於多數學子來說,這絕對是他們這輩子遭受過最苦難的折磨,無數人在這石階上留下絕望的淚水,才有了後來關於絕望坡的恐怖傳聞。
這一關,拚的是身體素質,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就這一點而言,那些修鍛體武學的人和謝逢秋這種從小摸爬滾打皮糙肉厚的人,是佔有先天優勢的。
謝逢秋輕輕松松地走上一百級,腳步落定之時,順手拉了身後的謝十六一把。
“秋哥,”謝十六稍微喘著氣,不停不歇地爬了一百級,正常人都會有點喘,除了他不太正常的秋哥——這位自小就比同村的孩子力氣要大,四歲就爬山上樹,地裡插秧河裡摸魚,長大了還能效仿武松徒手打虎,前年進村的那隻大老虎就是他一個人打死的,虎皮現在還在他家墊著呢,架勢跟山大王似的,“……你算時間了嗎?三炷香,我們能不能趕到啊?”
謝逢秋懶洋洋的,牛皮張嘴就來:“三炷香的時間,都能從山頭走到山尾了,安心吧,你秋哥帶你躺贏。”
他從舊攤子上淘來的那把棍子似的劍,昨天的時候還是人間利器,今天就是人間累贅,重量不小,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鍛成的,擱在身上腰都得壓彎三寸,謝逢秋把它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說道:“走吧。”
兩人繼續前進。
這期間程小公子倒是沒主動找事,這裡顯然不是個合適的地方,時機也並不美妙,而且,他好像有點自顧不暇,怕是沒有精力來挑釁他們。
大約在四百多級石階,程小公子撐著膝蓋吭哧吭哧喘氣的時候,謝逢秋雲淡風輕地從他身邊經過了。
據謝十六敘述,程衍當時大概想把他瞥過去的眼珠子摳出來當彈珠彈。
“秋哥,你招惹他幹嘛呢,”謝十六憂心忡忡地說道:“他現在一定恨死我們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