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逢秋哪裡不知道這個決定有多凶險,他心中亂得很,思緒像雜草一樣胡亂生長,頃刻間便茂盛得讓他心煩意亂,可不論十六是不是真的在場,單說程衍身陷囹圄,還有生命危險,他怎麽可能真的作壁上觀。
他雖跟那人有些過節,但還沒過到能看著對方死的程度啊!
謝逢秋腳下不停,有些煩躁地繼續走著,兩手不自覺地往腰間一掐,指尖觸到個硬邦邦的圓形物件。
掏出來一看——信號彈!
“有了。”謝逢秋神情一凝,立刻道:“這樣,待會兒我們埋伏到周圍,我這段時間熟讀兵法,小有所得,你聽我指令,我們……一擁而上乘其不備砍死他們!”
神曄:“……”
他對謝逢秋這種如此緊張的時刻還能苦中作樂的態度表示豔羨。
“行了,我都沒說什麽,你怎麽先苦著臉了?”謝逢秋故作姿態地聳了聳肩,平常總是懶散的眉眼微微壓著,像春日裡夾了把寒霜,那暴躁只出現了一頃刻,便迅速地煙消雲散,無聲地沉穩下來,這人好像一把逆境中長出來的冷鐵,心智堅定得宛若磐石,好像什麽都不能讓他屈服,將他打倒一樣。
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或許,沒我們想的那麽糟呢?”
兩人不再多言,一路順著指引的方向而去。
循著那人的敘述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空地,遠遠便聽到金戈刀劍之聲,謝逢秋小心地撥開面前的草叢,還未細看,一把閃著寒光的兵刃急速而來,他心中一驚,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二話不說拉著神曄就地一滾!
這些人的感知,敏銳到了恐怖的地步!
知曉行跡暴露,不可能再潛行偷襲了,謝逢秋咬牙將神曄一推,將自己的信號彈甩給他,無聲地道了一個字,旋即利索地抽出別在腰間的鐵棍,轉身與來人正面相迎。
“哥——”
遠處的謝十六聽到動靜,大叫了一聲,謝逢秋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不由得歎了口氣,知曉今天是善了不得了。
他手執鐵棍,想也不想,大喝一聲,耳畔捕捉到凌厲的風聲,閉眼就是一掃,對方卻比他更快,棍風還未近人家的身,刀口的寒意已經逼近了他的脖頸,他不得不一咬牙,就著攻擊的姿態俯身一跪,整個人貼著泥土滾出兩丈遠。
而另一廂,神曄接到他的信號彈之後,先是愣了一下,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讓人乘虛而入,他不過一眨眼,掌心就空了,再一摸,自己身上的那枚也不見了——這群人不僅敏銳,還萬分的謹慎,不過兩個毛頭小子,竟然分了兩個人來追!
謝逢秋余光掃到這一幕,不由暗叫不好,他單膝撐地,手中的鐵棍斜掃著,後背繃得死緊,這時才看清了追擊他們的二人真容。
其中一人,虯髯怒發,一雙怒目金剛眼,渾身上下每一根毛發都寫著“我很不好惹”,另一人青衣折扇,面容清秀,看似溫文爾雅,可那扇子邊緣,卻嵌著整齊的一排寒刃。
剛剛短兵相接的一刹那,雖然謝逢秋並不想承認,可他心裡清楚,這彪形大漢絕非只是普通的剛入門學子,氣息凝實下盤穩當,分明已浸淫此道多年,水平超出謝逢秋不知幾何。
“又來兩個小朋友,”青衣男子輕搖折扇,出聲道:“你們是來給我們當餐後小點心的嗎?”
這二人雖形態各異,但隻觀面相,卻顯得非常年輕青澀,與參與試煉的普通學子並沒有很大分別,尤其是這名青衣人,看上去竟然比謝逢秋還要稚嫩一些,輕輕緩緩說話的時候,隱約帶著幾分雌雄莫辨的美意。
“……您不覺得您過於血腥了嗎?”謝逢秋面無表情地接話道:“我們還小,聽不得這些。”
這個雷真是踩到點子上了。
這兩人的年紀定是用上面秘法做了掩飾,總之絕不像他們現在看來這樣年輕,越是愛美的人,就越是聽不得別人說他老,面前的這名渾身考究、隔著老遠都熏香撲鼻的青衣人,就很有這種潛質。
青衣人面色一僵,默然片刻,陰冷地出聲道:“小畜生,我看你是嫌命長了!”
“咦,”謝逢秋冠冕堂皇地指責道:“您怎麽罵人呢。”
青衣人:“……”
神曄覺得,這位或許是想劍走偏鋒,活活先氣死一個。
他掃量著場中微妙的氣氛,微微攥緊了掌心的紙包,瞧準時機,忽然大喝一聲:“秋哥,屏息!”
隨著他話音落地,一大堆白色粉末從他手裡揚開,細密如冬日紛紛揚揚的雪,眨眼就被風帶得漫天都是,謝逢秋眼神一凝,一直掐在指尖的法印終於動了,白霧朦朧間,光芒微微一閃,心念一動,某樣東西便準確無誤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謝逢秋握著信號彈,頭也不回地往外退去。
“秋哥,”神曄不知何時趕到他身旁,探手就往他嘴裡塞了顆藥丸,謝逢秋一邊拉開信號彈的活塞,一邊道:“我閉氣了。”
“沒用。”神曄說道:“我騙他們的,那藥粉接觸皮膚就會生效。”
謝逢秋:“……”
這人比他還雞賊。
他心裡頭念頭百轉,手上動作卻半點不耽誤,飛快地拔掉引線,將信號彈往空中一扔,一朵五色流光般的煙花倏然炸開。
幾乎是這朵煙花炸開的瞬間,身後有破風聲追了上來,謝逢秋轉身不及,被一腳踹中後心,整個人如秋後落葉般飄了出去,生生在地上擦了一丈遠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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