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泥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撐起身子的那一刻,他張口嘔出一口紅血。
謝十六紅著眼睛爬過來,嘴唇抖得簡直說不出話來。
“哥……”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謝逢秋那麽狼狽,好像在這些人手裡,他們就是幾隻隨時可以踩死的螻蟻。
謝逢秋眼冒金星,眼前時明時暗,他強撐著抬起頭,看見程衍趴在不遠處,身下一灘猩紅的血漬,華服染塵,亂七八糟地裹在身上,謝逢秋張了張嘴,艱難地問了一句:“那小少爺死了沒?”
“沒死沒死,”謝十六抹了把眼淚,他鼻青臉腫,不知道少了哪顆牙齒,說話都漏風,“哥,他們想殺了他,我攔不住。”
謝逢秋心說你攔得住就怪了,老子都攔不住。可他一張嘴,就有血腥味往外湧,實在沒法說句完整的話。
正當他努力咽下嘴裡的鐵鏽味時,彪形大漢提著神曄走了過來,青衣人跟在後頭,神情不太好看,臉色泛著不正常的青白,他合起折扇,冷冷地挑起神曄的下巴,說道:“我再問一遍,真的沒有解藥?”
神曄後領被人提在手裡,他眉眼垂著,看不大清神色,但看狀況來說,沒比謝逢秋好到哪裡去就是了,只聽他哼唧了一聲,冒出了蚊子大小的一句話:“我說了以毒攻毒……你不信嘛。”
青衣人見他冥頑不靈,面容更是陰冷,手中折扇一翻轉,狠狠地朝他小腹撞了上去!
神曄悶哼一聲,也將將吐出一口血來。
“行了,正事要緊。”
出聲的是四人組的另一人,女子聲音微啞,滿臉不耐,“信號彈已經放出去了,那些老匹夫很快就會趕過來,趕緊把他們殺了,速戰速決。”
第22章 少年:重傷?仙人?
謝逢秋渾渾噩噩間聽到這句話,心中猛然一驚。
他費力地抬起頭來,見青衣人已經朝程衍走去,折扇大開,上頭嵌著的薄刃寒光閃閃,竟作勢要割下他的頭顱,謝逢秋生平第一次直面生殺奪予的性命攸關時刻,心中是說不出來的冷,可那陣冷意過後,他恍惚間竟積蓄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五指虛虛一握,眼前白光一閃,有某樣東西滑進了他的掌心。
“哥,這劍……”謝十六驚愕地出聲,謝逢秋將手挪到身前,看到熟悉的一馬平川的劍柄,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把從來沒拔出過的劍,竟然在這種時刻自行出鞘了!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力量,他終於意識到,修仙不只是好看、上天入地,它還能讓人在關鍵時刻擁有保護身邊人的能力。
劍光雪亮,如銀龍直入霄漢,出鞘的刹那,四下的林海被狂風吹得簌簌作響,謝逢秋握著劍起身,心中仿佛被人默默指引著,緩緩地豎起劍尖,自左而右,用力一劃!
劍風,劈山海!
青衣人原本好整以暇地看著,期盼這小畜生給他整出點什麽樂子來,可待那劍風劈至眼前,他本能地攬扇回防,無往不利的扇風好似遇上了天敵一般,以驚人的速度潰散,劍風毫無遮擋地落在他身上,將他狼狽地掀飛十丈遠。
“砰——”
那大漢追他而去,女子手如閃電地揪住了謝逢秋的衣領,劈手將他手中的劍奪過來。
事實上不用她奪,謝逢秋也握不住劍了,那劈山裂海的一劍耗光了他所有精氣,他現在站都站不穩,渾似一個任人揉捏的麵團。心中不由得苦笑:早知道威力這麽強,就衝這四個人一起劈了!
現在倒好,任人宰割。
那大漢很快就回來了,不看臉色也知道他很生氣,他懷裡抱著一抹鮮血淋漓的青色,沉聲道:“肋骨全斷,重傷。”
謝逢秋更後悔了。
怎麽就不分幾根肋骨給其他人呢?
“小子誒,”大漢將青衣人交給另一個人,倒提起他的大刀,惡聲惡氣地道:“老子這就你的腦袋割下來,給他盛酒!”
謝逢秋勉強掙扎了一下,女人立即將他甩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抬腳踩上他的肩膀。
“要怪就怪你們多事。”
這又是扔又是踩,謝逢秋腦中更加混沌,如同一隻瀕臨乾涸的魚,再也動彈不得了。
大漢舉起了手中的刀,如同舉起屠刀的劊子手。
謝十六掙扎著撲過來,又被另一人提回去。
漸漸的,他再也聽不見聲音。
“鏗——嘩”
天地間一片寂靜。
不知從哪兒吹來一陣風,涼涼的,分外舒服,像母親的手撫在臉上,謝逢秋在這樣的溫柔中睜開眼來,入眼的,是一片雪白的衣角。
雪白的衣角、黑色的鞋尖、筆直的小腿,再往上看,是如修竹一般挺拔的背影。
謝逢秋迷迷糊糊地想著:這人他媽誰?
不遠處謝十六呆呆地看著,一句話都不會說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神仙……顯靈了?
“神仙顯靈了!神仙顯靈了!哥,你還活著呢!我們還活著呢!”
須臾過後,謝十六手腳並用地爬過來,劫後余生的臉上不知是喜是悲,謝逢秋被他吼得耳朵嗡嗡直響,忍不住製止道:“我知道,你別說話,讓我安靜會兒。”
修竹一樣的人兒立在他們面前,聽他說話,扭頭看了他一眼,謝逢秋就在這樣狼狽的情形中,對上了一雙冷淡得好像千年寒潭水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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