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閉眼,額頭抵著樹乾低吟了兩聲。
謝九樓一手繞到他脖子前,抬起提燈下巴,捏住提燈下頜逼迫他張嘴,一手兩指劃過提燈左手掌心,指尖勾起少許白濁,放到提燈舌尖,逼他盡數舔了。
謝九樓夾著他的舌頭,頭頂樹葉簌簌抖落到他二人身上:“你今夜要叫,我不依了。明兒再同我慪氣,日後半點也不給你。”
第46章
那邊火堆旁,寒風一過,毯子一個噴嚏,打醒了鶴頂紅。
他驚夢一般,醒了便枕在地上,直勾勾看著原本該蓋著別院位置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麽。
夜色暗濃如墨,風聲裹挾著草動,似有鬼哭穿梭叢林。
他長長吐了口氣,摸索著起身,找到楚空遙,便悄悄走過去。
楚空遙正閉眼沉睡,靜默時分,眉目精致得宛如刻刀雕琢出來的一般。
鶴頂紅蹲下身,看了他許久,出了神,便抬起手,指尖挨上楚空遙的眉骨,一點一點摸到眉心。
正滑到鼻梁,冷不丁被人抓住。
手拿開,是楚空遙一雙早有預料的眼眸:“白日給你看,你不看,非自己偷來這幾眼才看得香?”
鶴頂紅竟沒有反抗,也沒推開,隻垂目同他對視著,說:“楚空遙,你要沒有這張臉,該有多好。”
偏偏是這樣一張臉,叫他恨也不純粹,愛也不乾脆。
楚空遙坐了起來:“小鳥,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鶴頂紅抽回手:“沒有。”
他腕子上的緞巾被抓住一個角。
楚空遙問:“那這東西,你從哪裡得的?”
“這東西與你什麽相乾?”鶴頂紅握緊了拳,眉頭緊蹙,面上驟然浮現嫌惡之意,“你也配問?”
楚空遙心下一愣,隨即便掩蓋了過去,隻笑著解釋道:“這分明是我的……”
鶴頂紅沒等他說完便甩開他起身,視線森寒,俯視道:“你發哪門子癔症?”
他回身往自己睡處走了兩步後,當是心裡憋悶不過,再轉回來,已是一臉怒氣,隻衝到楚空遙身前,湊近了,壓低聲音問:“你以為你殺了他,他的東西,就都成你的了?楚二皇子?”
他喘息急促,楚空遙怔忡著,竟看見方才短短兩句話裡,鶴頂紅已濕紅了眼眶。
接著又聽鶴頂紅說:“你除了這張臉和他一樣,別的哪一處比得過他?”
——楚空遙這張風華絕代的臉,並非世間獨一。
楚二之所以叫楚二,是因他頭頂上,還有個一母同胞的大哥。
“當年你殺他,一劍封喉。血濺在這張臉上,立時有人捧水上來給你洗乾淨。他橫屍在你腳下,隻被當做敝屣,無人在意。你把劍扔給隨從,擦都不願意擦,說別髒了你的衣裳。楚二……楚空遙!他死的時候,你有沒有跟他一起痛過?!”鶴頂紅驟然伸手到楚空遙腦後,扯住他的頭髮,逼他仰起臉來。
火光躍動間,鶴頂紅說話時,恨不能咬碎牙根:“故人已逝三百余年,你每每對鏡自照之時,至親之面,可曾入眼?”
楚空遙吃驚之色只在眼底停留了片刻。
鶴頂紅和他挨得太近,淚滴在了他臉上。他冷眼,緩緩道:“原來你恨我,是為這個。”
“我說過,你不想記得的,我都替你記著。”鶴頂紅放開手,踉蹌著後退,臉上水痕未乾,“若我再不記著,這世間,便沒人記得他了。”
“那你之前……”
鶴頂紅眼風如刃:“如果不是你這張臉,我就是醉死,也不會讓你碰我。”
楚空遙微微啟唇,最終只是一言不發盯著鶴頂紅。
俄頃,鶴頂紅回身之際,忽聞身後一聲冷笑,接著楚空遙便如疾風一般把他推到樹下,橫臂抵住他喉嚨,叫他動彈不得。
楚空遙一雙長眸目眥欲裂:“我就是殺了他。拿我的楚氏劍,一招下去,飛紅三尺遠。怎麽?原來你也看到了?你幾時看到的?何不早些同我說說?我告訴你他死得多痛苦——堂堂大渝儲君,在別國大殿,被我一個九流坯子割斷了喉嚨,只剩皮連著骨!死在大殿上的時候,最後一聲弟弟都喊不出來,乾巴巴望著我,跪在我的面前,拿他的血給我祭劍!你那時在哪兒呢?你怎麽不救他啊?不像現在這樣義憤填膺站出來為他說話啊?!啊?!”
——“啪!”
鶴頂紅揚手落下一記耳光,楚空遙應聲被打得別開了臉,側頰隱約顯現五指紅痕。
毯子背著囡囡在一旁進退為難,只能斷斷續續拱頭低嘯。
鶴頂紅麻了一條胳膊,淚跡縱橫滿面,喘了兩口氣後,抬腳便走。
楚空遙仍低著頭,一場混亂已叫他衣衫凌亂,形容傾頹。
“……小鳥。”他喊了他最後一聲,“你昨晚……叫的是我的名字。”
鶴頂紅頓了頓腳,乜斜道:“那是你強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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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這一通,謝九樓攙著提燈回來時,毯子不知在原來悶頭走了幾個來回,一見二人走過來,就直著脖子叫喚,巴不得他們趕緊注意到楚空遙的異樣。若不是不會說話,只怕早就把事情翻來覆去倒騰講了幾遍。
楚空遙枯坐樹下,垂首不語。
謝九樓環顧四野,決定先去把鶴頂紅找回來。
提燈指著臥坐在地的毯子:“讓它去。”
謝九樓想了想:“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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