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每每溫也一離開,鍾卿心裡都會不樂意,只是他到底不是小孩子,比起小孩,更懂得克制。
鍾卿身邊的朋友很少,就連一起長大的太子,因為身份原因,與他談論最多的都是國事,他從未體會過與朋友日日相約,自由自在玩鬧的快意,極度依賴,卻也是因為極度缺失。
天氣好的時候,溫也還和慕桑一起推著他去院外看滿山的落葉。
他來時不曾注意,這些平日裡不曾讓他上心的事物,果真如溫也說的那般,在悄然發生改變,在不經意間給他以驚喜。
秋日的落葉很美,他看著身邊的溫也,忽然有些慶幸,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了。
溫也對他說:“景遷哥哥現在找到你想尋求的意義了嗎?”
鍾卿愣了一下,第一次感到了些許茫然,他覺得自己既不再像從前那般一心求死,但也說不上對以後有多麽大的期待。
甚至可以說,若不是溫也猝不及防闖進了他的院子裡,使他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有了一絲光亮,鍾卿並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日漸沉寂的日子裡悄無聲息了斷自己的命。
可是,就算溫也和他相處得了一時又如何,能改變得了他一世嗎?
他現在這樣,和一個廢人有什麽區別?
溫也再好,也不過是他余生最後一段時日裡的一個不該出現的偶然,溫也不屬於這裡,也不該跟他這樣的人做朋友。⑧①ZW.m
他終究,是會離開的......
所以溫也的出現有什麽意義?他這樣苟活著究竟有什麽意義?!
第八十章 我們還能再見嗎?
微涼的手觸到溫熱的肢體,鍾卿偏頭,在一片秋色明豔的景致裡,看到小孩溫和的笑顏。
溫也拉起他的手,“景遷哥哥,我昨天去昭佛寺祈願了。”
“祈的什麽願?”鍾卿眼瞼微垂,卻並沒有掙開他。
溫也搖搖頭,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但是,我都把它放在這裡面了。”
溫也將一個平安符放在鍾卿手心,將他的手輕輕合攏,“我可是很虔誠的,所以景遷哥哥一定要記住,帶著我的祈願,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鍾卿看著他,一時無言。
他知道溫也的意思,也知道他是在跟自己道別,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學會過挽留,也知道他留不住溫也。
小孩有自己的家,是不可能一直陪著他的。
直到溫也轉身離開,鍾卿看著他漸遠的背影,終於叫了他的名字,“阿也......”
他不想再逃避,他在這個世界上見證過人生中美好的相遇,他想活下去,他想......許一個未來。
“我們,還能見面嗎?”
溫也回頭衝他笑了笑,揮揮手,“一定會的,景遷哥哥再見!”
溫也記得,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不久後他便跟隨母親下了山,只是在回程的路上,連日來在山上受的寒氣終於一點點將他蠶食。
溫也發了一陣高熱,意識一直處於混沌之中,昏迷了整整兩天,差點沒把腦子給燒壞,醒來後卻是將從前的許多事忘了,也包括昭佛寺之行。
若不是母親同他講,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還在佛寺裡待了幾天。
母親說他在昏迷期間曾經叫過一個人,他喚他“景遷哥哥”,但是溫也腦子裡對這個人沒有絲毫印象,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了一個哥哥,想著許是自己在病中燒糊塗了做的一場夢罷了。
他悵然若失,偶然低頭,卻發現自己的手心還有擦傷的痕跡,傷口已經愈合,甚至連疤都快落光了。
溫也覺得自己應當是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但大病初愈,腦子一思考就會覺得疼,母親趕緊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他想,興許真的只是夢。
溫也有段時間曾想上昭佛寺再去看看,可是母親卻因為自己從寺廟裡出來便染上重病一事,對於神佛之事便有了忌諱。
他們母子三人在家中一直受溫柏年冷待,整個府裡的下人都向著姨娘方氏。
溫也染病之時,若不是她苦苦哀求,要父親尋找郎中,並且日夜不停照顧著,只怕自己這苦命的兒子就要被這場凶病給帶走了。
她只是個柔弱女子,含辛茹苦帶著兩個孩子,一直以來對神佛亦是虔誠有加,絲毫不敢褻瀆,可最終換來了什麽?
她去拜佛,卻差點喪失了自己的兒子,神佛或許憐愛世人,可卻不憐愛他們這些苦命人。
溫也母親此後便再也沒有去佛寺上過香,自然,也不會允許溫也再去。
依稀記得此後過了許久,某天,突然有一個小廝來給他送東西,是一個平安符。
那小廝說,門外有人要他將這個東西交個他,說想邀故人一敘。
溫也對那時記憶全無,自然也不記得這平安符有什麽來歷,況且他一直被大哥的風頭蓋過,外頭那些官家富商的孩子,根本不屑於同他玩。
溫也很確定,自己並沒有朋友,因此看到平安符隻覺得莫名。
但是母親曾因為他重病之事大受打擊,要是再讓母親看到這個平安符,只怕又要傷心了。
因此溫也便讓小廝去回話,說他不認得這東西,興許是那人找錯人了。
後來那人也再沒找過他,溫也便更加確信是對方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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