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上覆了一層薄冰,涼得沁人,顏色也愈發清亮誘人得緊。
溫也塞了一個進嘴裡,李子的果肉香甜,口感冰涼清爽,脆嫩可口,一直到胃裡都帶有涼意,這讓他覺得很是新鮮。
溫也以前只聽聞過冰鑒,那是上等貴勳家中才有的物件,將美酒、果柰置於尊缶之中,內壁鋪設一層冰,不消片刻,果子美酒就能結冰,還可以讓屋內溫度涼爽許多,十分解暑。
溫柏年只是一個小小六品主事,連上朝面聖的機會都沒有,家中更是沒有這等物件,也難怪溫也會覺得新奇。
他又接連吃了幾個,已經不覺得委屈了,所謂吃人嘴軟,現在面對鍾卿,說話底氣有點不足,“我又不知你的目的為何......”
萬一鍾卿想要害他。
鍾卿知他言外之意,也不惱,“我若想害你,這幾個果子就夠了。”
溫也訕訕,含著一口果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後還是咽下去了。
進府之前再三告誡自己要小心行事,怎麽現在在鍾卿面前就這般沒有防備之心了?
鍾卿又從冰鑒內夾了幾塊冰,用絲絹包裹,握住溫也的腳,將冰塊敷在溫也傷處。
溫也一開始覺得有點痛,但隨著涼意傳遞到皮肉,傷處痛感反倒是有所減緩,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溫也坐著吃果子,看著鍾卿低頭給他冰敷傷口,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堂堂太傅嫡長孫,宣王正妃,竟然紆尊降貴在房裡給他敷腳,這要是被旁人看到了,他只怕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腦子裡剛閃過這個念頭,棲衡就帶著府醫過來了。
府醫是鍾卿從府裡帶出來的,相當於是自己人,可他頭一次看到自家小主子這麽殷切地伺候一個男人,還是微微愣了神。
他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應當看的,連忙低下頭拜禮,“拜見王妃,拜見溫庶妃。”
溫也瞄了一眼棲衡和府醫,下意識想把腳收回,鍾卿卻是緊緊握住,不讓他動彈,還一本正經地說教,“亂動什麽,讓府醫來給你看看。”
溫也臉有點熱,恍惚間以為鍾卿是在戲弄他,又看鍾卿神情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這才乖乖不動了。
鍾卿起身,讓府醫過來給他看傷。
府醫頭也不敢抬,低著頭認真診治。
溫也李子吃完了,下意識了一旁的鍾卿,後者意會到他的意思,跟身旁的棲衡示意,棲衡面無表情,卻自覺地去冰鑒裡拿了一串葡萄,溫也眼睛一亮,然後眼看著鍾卿把葡萄分成兩半,小的那一半給他。
“生冷雖解暑,但不可貪食,你剛剛吃了李子,不能吃太多了。”鍾卿道。
溫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也沒糾結自己隻得到小半串葡萄,拿著葡萄繼續吃,沒等他吃完,府醫已經寫好藥方,跟鍾卿交待一些休養注意的事宜。
溫也不明白其中原由,隻覺得奇怪,為何他的傷府醫要跟鍾卿交代。
他聽到府醫提了一嘴,說不能吃刺激性的東西,避免著涼。
話音剛落,溫也眼前一道黑影閃過,隨即就看見棲衡往鍾卿手裡遞了一小半串葡萄,溫也低頭看著自家手中空空如也,一時竟不知道該說鍾卿小氣,還是該誇他對自己的傷這麽上心。
第七章 身不由己
府醫帶著棲衡下去抓藥,一時間房中又只剩溫也和鍾卿兩人。
溫也看著鍾卿,欲言又止。
鍾卿道:“何事?”
溫也道:“你既然不想侍寢,又為何要嫁過來?”
鍾卿知道他定是知曉昨夜發病是自己設計好的,聞言微微一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
他反問溫也:“你不也是不想侍寢,那又為何也要嫁過來?”
溫也有些猶豫,隨即含糊道:“我是……事出有因。”
鍾卿知道他還防備著自己,坦然道:“是身不由己吧?說來我跟你也差不多。”
溫也微微一驚,“你祖父可是當朝太傅,兩朝元老,令尊乃文淵閣大學士,我怎能同你比?”
鍾卿苦笑,“你可知我這身傷病是如何來的?”
溫也默然,鍾卿之事只怕朝中無人不曉,鍾卿從小天資聰穎,文武雙全,少時曾為太子伴讀,得皇帝多番嘉許。
若是當初能考取功名,現在早已是位極人臣,絕不是在這一方小院中屈尊做一個小小的男妃,惹旁人譏笑。
可惜後院醃臢手段層出不窮,即使是鍾卿,也難以幸免,在他十五歲那年,因遭父親妾室嫉妒,在其飲食中下了毒。
那年鍾卿可是真真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京城禦醫費盡心血,家母亦在昭佛寺替他求了一道平安福,保其平安。
後來鍾卿人是救回來了,身子卻不大行了,禦醫隱晦地提起過,鍾卿日後恐怕再也無所出,因此鍾卿至今二十了都未曾娶妻。
有人扼腕歎息朝廷又折損一名棟梁之才,也有人暗中幸災樂禍,鍾家一脈或許就此要開始沒落了。
*
夏綺瑤在鍾卿那裡受了氣,待宣王回來就早早相迎,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m.81ZW.m
傅崇晟一見,果然心軟,溫聲道:“瑤兒這是作甚,誰給你氣受了?”
夏綺瑤以帕拭淚,嚶嚶啼哭,將事情經過添油加醋說了一番,“妾身本是好意提醒王妃,不要對府中下人太過苛刻,不曾想王妃竟以為妾身要越俎代庖,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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