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衡跟隨鍾卿那麽多年,自然是知道方才他們那一番對話是暗語,掌櫃的意思是近日太子那邊根本沒有人聯系過他,還問鍾卿是否是有話需要帶到,而方才鍾卿的意思明顯是......
“不是他。”鍾卿閉了閉眼,眼底浮現一層陰鬱之色,“阿也那邊大抵出事了,你去找兩匹馬來。”
棲衡心知鍾卿這身子不宜騎馬,自己也該勸著,但眼見鍾卿已經在極力壓著火,定是迫不及待想趕回去。
他也不再耽擱,趕緊去附近借馬。
天邊飛來一隻雪白的鳥,眉心簇黑,卻盤旋在鍾卿四周遲遲不落,鍾卿看到它腿上綁著東西,心領神會,下意識抬手,那隻鳥兒便停駐在他指間。
鍾卿拆開那張小箋,上面字跡寫得倉促,墨跡也還沒有完全乾透,有點暈,但還是能看清上面的字:溫也有難,速回。
短短幾個字,卻讓鍾卿再也無法冷靜。
他握緊了拳,幾乎要將那張小箋化為齏粉。
鍾卿也顧不上等待棲衡,上前拿出匕首砍斷馬車上套著的韁繩,利落翻身上馬,拉緊韁轉頭,鞭子在馬屁股上抽得響亮。
馬兒吃痛,嘶鳴一聲,揚了揚前蹄,鍾卿收緊韁繩,大喝一聲,“駕!”
馬兒狂奔著,帶著鍾卿揚長而去。
棲衡牽著馬回來看到鍾卿已經縱馬而去,也趕緊上馬緊隨其後。
鍾卿將這普通的馬將千裡馬一般使,速度落到極致,就連馬上入鬧市區也不停歇。
即使速度已經達到最快,鍾卿還是恨不能長出翅膀飛回去,他出來了這麽久,也不知溫也現在如何了,一想到那信箋上的內容,鍾卿就無法冷靜下來。
迎面襲來的寒風浸入口鼻,鍾卿的喉嚨隱隱刺痛,加上馬上劇烈的顛簸,差點沒把他五髒給震出來。鍾卿緊咬著唇,唇角還是滑落點點血跡。
他的手開始忍不住發顫,心上像是有把錐子在狠命敲打,疼得他忍不住躬身。
鍾卿努力深吸一口氣,從衣袋裡掏出最後一粒藥,往嘴裡塞。
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那信的字跡和傳信的鳥都不是他手下裡的人的,他在王府留了這麽多人,慕桑的信鴿往雲越那邊去了,他沒法傳信倒也正常。
那其他人呢,為何無一人傳消息出來?
還有他昨日收到的信箋,分明就是太子的字跡,連寫信的手法,所做暗號都與平時一般無二。
鍾卿也是留了幾分心眼,再三確認,臨走前也讓部下小心保護,這才出門赴約,因為有些東西,他需要證實,也不得不來。
但現在,鍾卿已經後悔了。
鍾卿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抽出了腰間折扇,怒喝一聲,“都給我滾開!”
此時後面的棲衡也跟了上來,看著眼前攔路的人,緩緩拔出了長劍。
領頭的人聲音低沉道:“鍾公子,我勸你今天最好不要過去。”
棲衡翻身下馬,將劍橫在身前,對鍾卿道:“主子你先走,這裡交給我。”
領頭的人看了眼棲衡手中的劍,輕輕地笑了,“怎麽,這些年用長劍用順手了,都忘了自己以前是使刀的了,段渢,段大人。”
棲衡心頭一怔,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將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
“想當初大內第一高手段渢,一把鳳鳴刀折了手下多少冤魂。後因執行一項任務失敗,在叛逃途中中被殺,”那人嘖嘖歎道,“卻不曾想使得一招瞞天過海,騙過了所有人,如今卻在鍾公子手下當個不起眼的小侍衛。”
“我是該說段大人聰明狡詐,還是該誇鍾公子心胸寬廣呢。”
鍾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都五年才查出來這麽點,父親,你手下的人,辦事能力似乎也不怎麽樣啊。”
四周霎時間安靜了許多,本就空曠的街道因積雪覆蓋著一層陰冷。
巷子裡走出來一個帶著笠帽的男子,黑色羃離將他的臉很好地遮蓋住。
他揭下笠帽,平日裡端方儒雅的臉上表情有些陰鬱,“我還以為,你會和太子徹底反目。”
“本來是差不多了,”鍾卿道,“可是如果你和你的人沒有出現的話。”
鍾毅謙皺眉,“什麽意思?”
“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功地把我引向錯誤的猜測,母親的到來更是讓我以為太子為了離間我和阿也的關系有意向她透露了什麽,甚至連太子的字跡和傳信習慣都能以假亂真,你的人只怕已經在太子府蟄伏多年了吧?”
“若是我沒猜錯,你埋在太子府的線為的並不是這個,而如今讓他冒著暴露的風險引我出來,父親這是迫不及待了吧。”
鍾毅謙被戳中心事,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惜,那人只知道我與太子會在憶茗樓商議要事,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到暗語,而你們的目的多半也只是為了拖住我,這就是你最大的破綻。”
鍾毅謙攥緊了笠帽,他也不傻,隻消稍稍思索一番便能知曉自己的破綻。
事實就如鍾卿所說,他們假借太子之名,目的只是為了拖住鍾卿,好讓夏綺瑤能有時間將溫也解決了。
這樣以後鍾卿要尋仇也只能找到太子和夏綺瑤頭上,跟他們卻是沒有半點關系。
可若真是太子本人想約見鍾卿,大可借著與他商議要務的由頭,悄無聲息地拖住鍾卿,也不至於引起懷疑,這才是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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