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通訊端的通話性能是極好的,鬱識雖然聽不到對方說什麽,不過看堯培表情,也能猜出個十之八九,“你先去他那邊吧。”
“可是,長官……”
“沒事,我這邊可以,你去嚴副官那邊幫忙就是。”
“那好吧。”堯培從後排下了車,開自己的車驅往監管局。
“這個嚴忠,幾年過去了,還是這麽沒長進。”聞恪雙手交叉搭在腦後,又恢復了一貫的慵懶散漫。
鬱識輕笑一聲,發動車子,不忘接話說:“何止是這幾年啊,他什麽時候長進過。”
聞恪噗嗤一下笑出來,轉過頭笑看他,“這倒是。哎,鬱小識,我以前都沒發現,你嘴巴這麽厲害的,那之前怎麽老悶不吭聲,連個副官都敢對你吼了。”
鬱識視線落在前邊擁擠的道路上,抿了抿唇說:“我又不在乎那些人,有什麽好說的。”
“哦?”聽他這麽說,聞恪反倒愈發來了興致,狹長鳳眼狡黠一眯,臭不要臉地往鬱識這邊挪近過來,做出總結,“原來,我是你在乎的人啊,嗯?鬱小識,你不誠實。”
“我沒有。”鬱識有些氣悶,“你問我的我都說了。”
“哈哈哈,逗你玩兒呢,怎麽還當真了,個小不點兒這麽較真。”聞恪乾脆直接側過身,胳膊肘撐在副駕台上,正大光明地歪頭看鬱識。
“我沒有。”鬱識依然在抿唇反駁,只是那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底氣不足。
“好好好,你沒有,我不說就是了。”聞恪視線長久地駐足在鬱識側臉上,就那麽要盯不盯的一直看著他,心裡有了一番自己的計較。
他是真的很在乎我啊。
聞恪如此想著,心情美了一路,之前的壞心情不順暢也全部一掃而空了。總之,聞恪現在的心情頗有些閑然自得的意味。
反倒是鬱識,被這直戳戳的目光弄地很不自在,也不好意思說聞恪,隻好這麽一直盯著前邊的路。
.
陸晟癱坐在地下室的地板上,頭緊緊埋在膝蓋和胳膊中間,把自己縮成了一隻鵪鶉。
地下室沒有開燈,只有些許微光從室頂穿透進來,勉強將人的輪廓映照清楚。
“陸哥,別再繼續錯下去了,收手吧,算我求你,別再參與這些事了,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行嗎……”個人通訊端那頭的女人聲音逐漸哽咽。
陸晟心裡針扎一樣的刺疼,他痛苦地抓著頭髮,也同樣含淚哽咽,“不行的,來不及了,我現在收手你跟兒子怎麽辦。”
“阿蓉,你聽我說——你好好待在那邊,照顧好我們的兒子,等我把最後一件事辦完,辦完我就趕緊去接你和兒子回來!到時候我們遠走高飛,我們出國,我們找一個沒人的小島生活,誰也找不著我們,好不好,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要過去了。”
“……好,陸哥,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要好好的,你要來接我,你不能出事。”蘇蓉將唇緊緊貼在個人通訊端上,眼淚和著苦澀一並吞進嘴裡。
“我也想你,阿蓉,你等著我。很快,很快我就來接你了。”陸晟眼眶通紅,他仰起頭,望著頭頂一片漆黑,無聲淌下熱淚。
“不!不!我不要你為我做傻事,陸哥,我要你好好的,你別來找我了,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不會介意。我愛的,永遠是那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陸哥。陸哥,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我能感覺到,很危險,你千萬別做危險的事,別讓自己後悔,沒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實在不行你就去基地求救吧!算我求你了,陸哥……”女人懇求的聲音壓進了止不住的哭泣裡。
陸晟聽著既心酸又心疼,他甚至已經隱隱動搖了,可猝不及防聽見基地兩個字,陸晟身體本能的顫抖了一下。
他終於,徹底溺斃在了絕望裡。
陸晟壓製住心頭苦澀,啞聲安慰心愛的妻子,“別哭,不要哭,等著我。”說完生怕自己後悔一般,立即掐斷電話。
陸晟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將滿身的脆弱深藏起來。
陸晟按開地下室燈光,唰然之間,燈光驟亮,地下室的全景也終於展現在人前——
地下室收拾的齊齊整整,四面都是擺放光磁設備的高大櫃架,最中間的長方桌台上放置著各式先進儀器,如果去過化工所的執行人員在這裡,他們一定能夠一眼認出來,這些先進裝置赫然是製作陰諾森的設備!
而最中間懸浮著的小器皿裡,被嚴密封存著的陰諾森核心忍不住舒展開它鬼魅般危險而又狠毒的幽藍刺芒。
陸晟久久地盯著那一抹藍光,整個人凝固成了一具僵硬的雕像。
鬱識沒想到,在快到陸晟家門口的時候,他竟然接到了陸晟主動給他打的電話。
“長官,我有話想和你說,能麻煩你來一趟我家嗎?”
陸晟的話音聽起來十分滄桑,仿佛一夜之間他就蒼老了數十歲,可明明他和鬱識不久前才見過面。
“好,我五分鍾之內到。”鬱識神色一肅,答應他便切斷了電話。
“好的,長官,我等你來。”
陸晟放下電話,將沒有說出去的話獨自說完,疲憊而又森寒地一笑。
他獨自一人的時候,聲調又和原先不同了,最後出口的聲音,完全是一灘歷經劇變後沉寂的死水,再也起不了任何波瀾。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