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牛部落被桑火部落打敗,當時只有牛朔帶著幾個族人逃了出去,五六百人的部落,現在就只剩下這七八十人。
此時一個老亞獸人正拉著牛萩的手,兩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老亞獸人是心疼自己的幼崽,他今天才知道牛萩竟然差點被食人部落當成兩腳羊吃了。
黑山部落先是救了他的幼崽,現在又救了他。
而牛萩則是沒想到還能再見到自己的母父,直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像牛萩和他母父這樣失聲痛哭的牛族獸人不在少數,只不過有的是喜悅重新見到了親人,還有人是在悲傷已經死去的親人,隨著這些牛族獸人來到黑山,他們再也沒有念想了,他們的親人再也不可能見到了。
牛絮依偎在牛朔懷中,兩人的眼眶都有些紅,哪怕他們早就已經知道了打谷場的情況,但依舊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這樣混合著喜悅的悲傷,或許只有時間才能慢慢撫平。
而與牛族的重逢完全相反,狼族這邊的氣氛卻似乎冷靜不少。
狼澤一邊走,一邊默默地把肉干和甘薯乾塞到幾個十歲左右的角獸人幼崽手中,這些幼崽接過食物,話都來不及說,就拚命往嘴巴裡塞。
“咳咳。”幾個幼崽餓得狠了,其中一個吃得太急一下被噎住。
“慢點,慢點。”跟在狼澤身後的祁白,趕緊上前給他順順背,遞上竹筒讓他喝點水,“你叫什麽名字?”
那幼崽一口氣把竹筒中的水喝了大半,隨後把竹筒塞回祁白手中,聽到祁白的問話,使勁搖了搖頭,然後又繼續嚼著肉干。
牛朔早在桑火部落的時候,就已經找到了牛族的族人,因此雖然牛族的獸人與其他奴隸吃住都在一起,但有牛朔幾個一路上的照顧,牛族的獸人們此時狀態都還算不錯。
可狼族的這十四名族人,卻是回到部落之後,才被留在部落中的狼曠和狼蒲認出來的。
“那孩子沒有名字。”一個亞獸人開口說道,她的聲音沙啞,似是很久都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祁白連忙上前幾步,將帶來的獸皮披在對方身上,歉然地說道:“狼鑰,這一路讓您受苦了。”
祁白是真的很愧疚,因為在剛剛下山的時候,狼澤告訴他狼鑰是上一任族長的女兒,也是狼澤父親的親妹妹,如果按照藍星上的叫法,狼澤應該要叫狼鑰一聲姑姑。
只不過獸人之間,隻認直系之間的親屬關系,父母跟子女之間有的時候關系都很淡薄,就更不用說旁系之間了,獸人大陸上,根本就沒有姑姑叔叔這樣的稱呼。
但不管怎麽樣,對於祁白來說,狼鑰是狼澤正正經經的長輩,他沒想到頭一次見到狼澤的家人,會是這樣,總感覺太過草率了。
而當祁白對上狼鑰的目光,才發現她頭髮花白,雙目渾濁,已然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
可狼澤分明跟他說過,狼鑰跟狼曠和狼蒲的年紀差不多大,此時不過也就四十多歲而已。
狼曠聲音有些哽咽:“我應該跟著狼澤一起去的,我和狼蒲要是過去了,一眼就能認出你的模樣。”
狼蒲替狼鑰理順頭髮,就像是從前在銀月的時候一樣,就像眼前還是他們曾經的小妹妹。
“是我的眼睛看不清,”狼鑰搖搖頭,隨後用她那雙灰白的雙眼,仔細看著狼澤,有些恍惚地說道,“是哥哥的模樣,是哥哥的模樣,我該認出來的。”
祁白側過頭,不忍看這樣的場景。
狼曠深吸一口氣,強笑著轉移話題:“那孩子怎麽會沒有名字?”
“那孩子的父親在戰爭中死去了,他的母父生下他之後,用鮮血喂養他,沒撐幾天也沒了。”
狼鑰慢慢轉頭,看著另外十三個差不多大的幼崽:“這幾個幼崽,差不多都是這樣的遭遇。”
那幼崽望向狼鑰:“婆婆,我真的是你們的族人嗎?”
不論是在東夷時的桑蒙部落,又或者是到了北荒之後的桑火部落,這個怪婆婆,幾乎都沒有跟他說過話,只有幾次他被其他奴隸欺負偷偷抹眼淚的時候,這個婆婆沒好氣地呵斥了他幾句。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婆婆竟然是他的族人,不只是婆婆,桑蒙部落中竟然還有這麽多他的族人。
其他幼崽聞言也忍不住望了過來。
從被狼鑰在人群中挑出來到現在,他們都不確定狼鑰是不是找錯人了,所以一直到現在都不敢說話,給東西就吃,給水就喝。
他們已經做好了隨時被送回奴隸當中,甚至可能是被打一頓再送回去,畢竟他們吃了這些人那麽多食物。
但是現在聽起來,狼鑰似乎一直都關注著他們,他們不是被隨便挑出來的。
“知道自己曾經的身份又能怎麽樣呢?”狼鑰閉上眼,她早就沒有了眼淚,聲音也像是浸著苦澀,“知道的人,都死了,不如抹掉曾經的身份,就這麽糊塗著,糊塗的獸人才能長大。”
憋了半晌,狼蒲第一個沒出息地哭了出來:“你以後不用再擔心這些了,咱們的幼崽,我們都能保護。”
狼蒲不知道狼鑰一個人在東夷,經歷了多少族人的死亡,才能讓她這樣絕望,隻想默默守著幼崽們長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