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反問道:“你說呢?”狼澤一手操辦的,他能不清楚嗎?
束後退一步:“你......你那時才多大?”
束當時不過十五六歲,狼澤至少比他小五歲,那他豈不是被豆丁點大的狼澤打了?
狼澤乾活的動作沒停,甚至都懶得看他一眼:“你那時讓我父親和母父行得是什麽禮?”
經狼澤這麽一提醒,束也響起自己當年乾的荒唐事了。
他那時第一次見到其他獸人跪拜神殿,覺得被跪拜氣派極了,便也想讓別人那麽跪他。
當然這事後來被他老子知道了,他又挨了一頓揍,隻這個跪拜,讓自己挨了兩頓打,束從那以後便再也不敢提及跪拜的事情,如果不是狼澤提起來,他自己都忘了這茬。
束心虛地嘿嘿一笑:“咳,也不是什麽重要的禮節,就是表示尊敬的意思。”
“待會兒祭祀的時候,你去那邊,面對著祭壇行一次這個禮,”狼澤淡淡道,“表示一下尊敬。”
束:“......”他到底招誰惹誰了。
接近正午,祁白和狼澤才終於將祭壇搭好。
這是一個用木頭和乾草搭建起來的半人高平台,平台上只有大概兩米見方的淺淺凹槽,看起來並不算結實,至少是不能站人的。
所有銀月族人被召集過來的時候都有些懵,他們看著眼前陌生的祭壇,都不知道狼澤和祁白要幹什麽。
祁白深吸一口氣,鄭重地打開面前的獸皮袋,露出其中滿滿一袋白骨,而這樣大的獸皮袋,祁白身前還有兩個。
似乎是明白過來這些是什麽,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祁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這些骨頭,都是我們的族人。”
聽到祁白的話,幾個亞獸人瞬間轉過頭低聲啜泣了起來,其他人也止不住地紅了眼眶。
惡骨族相信獸人是獸神的孩子,用獸人骨頭製作出來的骨器,是世間最有靈性的骨器,只要堅持用這些骨器,他們就能與獸神溝通,越是強大的獸人,骨頭中的靈性就越強。
毫無疑問,將惡骨族驅趕至草原邊境,讓他們無法在草原上立足的銀月,就是惡骨族認為的,最好的骨器材料。
萬骨被清剿之後,祁白和狼澤最先做的,就是找到族人的骨頭。
將這些骨頭收集起來的過程無比艱難,骨刺、骨錐、骨鏈甚至還有用頭骨做成的骨碗,每收集一樣都讓祁白觸目驚心。
這些還都是能審訊出來的,更多被惡骨帶走的族人骨頭,在這麽多年間,或被遺忘或被遺棄,早就已經無法尋得。
最讓祁白痛心的,還是狼澤父親和母父的腿骨,它們被雕刻成兩把骨刀,掛在萬骨大巫房間最顯眼的地方。
祁白甚至可以想到,那個雙眼如蛇信的萬骨大巫,是怎麽陰冷地注視著狼舜和狼薌的骨頭,一遍遍回憶他們攻入銀月的場景。
這場景光是想想就讓祁白心底湧出憤怒,隻覺得那萬骨大巫死得還是太便宜了。
連祁白的心情都是如此,更不用說狼澤了。
這樣深入骨髓的仇恨,不是惡骨消亡就能平息的。
所以祁白堅持讓狼澤帶著隊伍來到草原,來到銀月曾經的領地,來到他們曾經賴以生存的大澤之畔。
他要為這些族人,舉行一場遲來的葬禮。
第301章
“火焰會滌清一切痛苦與磨難, 我們的族人回到了獸神身邊,永遠不會再有傷痛和哀傷,他們離開了, 帶走了猜忌與怨恨, 隻留下了希望與期待,我們不會忘記他們,我們會接替他們將銀月不斷延續下去。”
祁白柔和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獸人們從來沒有為死去的族人們舉行這樣的祭祀儀式, 可這一刻, 在祁白的低聲吟唱中,所有人心中的怒火都像是隨著祭壇一起燃燒, 逐漸凝實, 最終變成虔誠而堅定的信念。
草原上突然起了風, 它們吹散濃煙, 穿梭在族人之間,似是溫柔地撫過每一個獸人的臉龐, 又似是在向大家繾綣告別。
埋葬骨灰的墓穴是族人們一起挖的。
開始的時候還有人使用工具, 不知從何時起, 大家扔掉了工具, 用雙手將泥土一抔抔挖出。
狼澤莊重地將裝有族人骨灰的木盒放入墓穴, 泥土簌簌撒在木盒上。
華國人相信入土為安,不論這樣的美好祝願在獸人大陸是否有效, 祁白都希望這些他素未謀面的族人,可以在他們最為熟悉的土地上安詳沉睡。
直到這時,終於有人忍不住, 撲在墓穴前失聲痛哭。
“是我的錯, 我當年如果聽狼戰的, 早早回到部落, 部落就不會被血洗!”
“嗚嗚嗚,是我太愚昧,我早該想到倉神司不會平白送領地給我們,我早該想到的啊!”
還不到十歲的幼崽不明白大人們為什麽痛哭流涕,為什麽要用頭撞地,他們害怕地左右看看,很快也低低啜泣起來。
狼戰紅著眼眶抓住一個亞獸人的胳膊,他要是再不動手,這家夥手裡的石頭絕對能把他自己的腦袋砸碎:“你這是要幹什麽?”
那亞獸人滿眼悲愴:“我的阿媼和母父都在部落,只有我一個人提前逃跑,我與踩在他們的屍首上活下來有什麽區別,我是部落的叛徒,該死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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