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山腳下便又有人開始聚居,一如春秋當年看到的景象。
“怎麽樣?高興嗎?”土地公問。
‘我已知道了許多世情,不會再為此要死要活了,’春秋慢慢說著,最後卻泄出了一絲笑音,‘只是我很高興。比起安靜,我希望聽到人聲,灶台燒柴的聲音,村中雞鴨鳴叫的聲音,好似連太陽也亮了幾分。’
土地公袖手站在山上往下看,同樣讚同地點頭。
“人間煙火,世間百態,我雖位卑,卻要努力守護他們呀。”
‘我也要。’春秋突然出聲。
土地公則笑道:“哎喲,你還嫌你身上的功德金光不夠亮眼啊?”
‘我已經會收斂了。’
春秋滿不在意,出神地看向遠方,看向那即將到來,給這片土地帶來生機的人們。
山下終於再次出現了城鎮。
土地公經常拿了山下的供奉,諸如酒水糕點,扯了春秋的根須出來給它嘗嘗。
“如何?現在凡人的口味是這樣的,我覺得有點辣!”
‘我覺得很甜啊。’
春秋和土地公的口味總是不能達成一致,但過了不久,土地公又會取來新的甜糕給春秋吃。
“甜甜甜,甜不死你!一棵樹這麽愛吃甜!”
春秋就笑,它知道這土地公雖然嘴上不饒人,卻最是溫柔。
祂真的作為家人,陪伴它這棵樹度過了漫漫歲月。
春秋被幾個孩童的善意溫暖著衝破土壤而出,而如今則被神仙的善意養大。
多謝,多謝。
而在那城鎮建立不久……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電閃雷鳴,不遠處常有金光從天而降,震得地動山搖。
那是屬於修士的法寶。
“要死哦!居然有一群魔從魔域裡跑出來了,人間遭罪了!”
土地公第一次急得跳腳。
就算是春秋,也能感受到那鋪天蓋地的惡意與死亡氣息。
不知是人,那些妖邪過處,遍吸生機,動物草木無一幸免。
縱然是春秋,怕是也活不過這次災劫。
土地公自然也是知道的,祂回望了一眼春秋,便毅然決然地下了山。
“只要我還活著,便不會讓那些妖魔進犯一寸!”
龐大的結界升起,那在話本中常被嘲笑能力不如修士的土地公,站在了最前方。
春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它知道那小小的土地神為何而去。
春秋想要追上去,可是它沒有腳。
春秋想要抱住祂,可是它沒有手。
如果它是人,是不是就可以在這高山上向下奔跑,哪怕跑到氣絕,也要一直跑到那位神仙的身邊呢?
為什麽……我沒有修成人身呢?
春秋十分痛苦,可一棵樹的痛苦是無人知曉的。
那無聲的呐喊湮沒於靜寂之中,凡人的痛哭響徹雲霄。
春秋卻不能哭了。
它答應過的,不會再哭了。
一點褐色的根須破土而出,輕輕繞在了土地公的手腕上。
這就是春秋,用盡了全力,到達的終點。
“有人陪著,我放心多啦!”土地公卻笑著拍拍那幼細的根須,叮囑道,“小心呀,別又讓根須斷了,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又開始長大了呀。”
‘我們說好了,要一起的……家人總是在一起的。’
春秋輕笑,挨著那清瘦的手腕。
就在結界將破之時,一道劍光從天而降,那些天魔就在太陽出來的瞬間,被那長劍斬成齏粉了。
那名力挽狂瀾的修士名叫溯桃君,他創建了後來的桃花落。
“我覺得該知恩圖報,幫他一把!”
土地公與春秋商量,春秋當然是同意的,它也想報恩,可是一棵樹……如何報答?
待得溯桃君經過時,春秋覥顏叫住了他。
‘您好,請問您能教我學劍嗎?’
溯桃君起初有些疑惑,隨後便發現是那巨樹在與他說話。
“學劍?可以啊。”溯桃君非常爽快。
‘我是一棵樹,這樣也可以嗎?’春秋有些猶豫。
“是樹也沒關系,看得見聽得見,心中有劍,也是一樣的。”
溯桃君指著自己的腦袋。
“我也時常在識海中演武,你的靈台也能做到同樣的事。你想學什麽劍?”
‘保護他們,保護你,保護祂的劍。’春秋道。
這便是春秋……仁劍的起點。
一棵樹在自己的識海中日複一日的演練著,它精通所有劍招,見過無數劍客出劍,對招,也知何解。
它亦自創劍招,其中威力幾可移山填海,甚至不懼天劫。
若以識海中的春秋來說,它已是當之無愧的宗師。
可是在現實中,它仍然只是一棵樹。
一棵不能出劍的樹。
過年時回天上述職的土地公……祂現在改名叫融冬了,融冬面色極為難看,雖然強顏歡笑,手裡也拿著天上帶回來的仙露,可是這次卻沒有給春秋澆上。
“這玩意太補了!你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春秋則沉默了一會問道。
‘是不是你已經知道,我不能化形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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