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樓夜鋒聞言,頓時心中似有一道暖流淌過。
那些本就是在他職責之內的事,且都是些無比細微的小事,他沒想主人居然把那些一點一滴都記在了心裡。
他剛張嘴想說自己哪裡能和主人相比,然而還沒說出口,忽覺自己被主人摟著的肩膀處,力道又變緊了些。
裴年鈺緊了一下手臂,將懷裡的人摟在胸口,而後低頭看了看他。
……有點硌人。
他皺眉道:“未免太輕了些。”
然而他心下清楚,樓夜鋒在這之前,原先就是修長型的身材。後來這入獄一個月,身心皆受著折磨,想來也是寢食難安。肉眼看去便覺得瘦了三圈,跟形銷骨立也差不多了,如何能不輕。
即便他現在沒有這深厚的內力,單憑他一個青年男子的力量,恐怕抱起來也絲毫不費力。
一邊沉思著,裴年鈺已然抱著他出了刑堂的大門。
三枯閣外守著的何岐見主人出來,還同時將樓夜鋒抱在了懷裡,面帶柔色地看著樓夜鋒,他心下便有了數。
他雖不知道主人和樓夜鋒都說了些什麽,亦不知那天發生的來龍去脈,然而現下這情形,是個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無論那天樓夜鋒對主人做了什麽,主人怕是都決定放過他了吧。
“主人。”
何岐上前一步,默默向裴年鈺行了一禮,等待著主人的指示。
裴年鈺一邊抱著樓夜鋒,一邊手底一揚,將那串鑰匙扔給何岐。
“樓夜鋒並無罪過,我這就將他帶出去了。”
何岐點點頭,沒有反駁什麽,接過鑰匙收入懷中,順勢便問道:
“既是如此,那屬下便在案宗裡把樓統領的罪名撤了?”
“嗯,撤了吧。”
“還請主人明示,此事結語該如何寫?”
那天樓夜鋒在諸多影衛的眾目睽睽之下被何岐押走,其氛圍可以說的上是劍拔弩張。而裴年鈺想要將此事輕輕放下,不欲聲張,何岐作為專司刑律的執事,卻總得給大家一個交待。
那天裴年鈺無故昏迷,而又只有樓夜鋒在場,即便裴年鈺要定樓夜鋒無罪,顯然也得有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裴年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雖一心回護樓夜鋒,但同時也不想讓何岐為難。便道:
“此事我自有計較,且容後再議。”
“是,屬下謝主人體諒。”
裴年鈺頓了頓,又道:
“另有一事,何岐,你這兩天考察一下影衛裡有誰適合出任刑堂執事之位的,擬幾個人選上來,定了之後,就由他來接替你的位置。”
何岐聞言,身子微不可察地晃動了一瞬。他面上雖依舊是那個冷峻而嚴肅的表情,未有動容,眼神中卻閃過了一抹無措。
他垂下頭,忽然跪在了裴年鈺的身側。
裴年鈺皺眉:“怎麽了?”
何岐定了定神,勉強鼓起勇氣道:
“屬下雖任憑主人發落,毫無怨言,卻依舊想知道……主人免了屬下之職,可是因為樓統領之事?”
他其實在這一個月裡早就想過,如果樓夜鋒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主人的事的話,那麽待主人蘇醒,見樓夜鋒被自己刑訊了一個月,弄成這個慘樣子,定然要遷怒於己,少不了找自己的麻煩。
——論主仆之間的情分,何岐心裡清楚的很,他比樓夜鋒是萬萬不及的。
然而他設想的,最多不過是主人命自己把樓夜鋒所受的刑責再挨個受一遍罷了,或者是些其他的什麽責罰。
卻萬萬沒想到,主人二話不說,上來就要革了自己的職。
影衛革職與平時一般的懲罰皆不同,只有影衛在自己的職位上嚴重失職才會有這等處置。雖無皮肉之苦,但這卻是一個明顯的信號:即主人對此影衛的能力或是忠心不再信任。
這無異於是比那些看得見的責罰更加令人難以接受的事。
可……
“主人,恕屬下直言,您當時無故昏迷,而樓統領是唯一在場的人,嫌疑極大,屬下將他關押審訊,實乃職責所在,不得不為。”
“主人若是不滿於此,屬下願領重責。只是……您若要以失職之罪查辦,屬下……未免會認為稍顯不合情理。”
裴年鈺笑了:
“何岐,你膽子也是夠大的啊,都敢來質問我了?”
何岐慌忙叩首在地:
“屬下不敢!屬下願領處置……”
裴年鈺歎道:“你先起來吧。”
“……是。”
“你想哪去了,我讓你找人來接替你刑堂執事的位子,不是想革你的職,而是因為——”
“過兩天你就要接任影衛統領了,執事之位自然要讓出來。”
“主、主人……?!”
何岐驚訝抬頭。
裴年鈺卻沒有看他,而是低頭看向了懷中那人,深秋的冷風吹動樓夜鋒凌亂的發絲,襯得他的面龐更顯憔悴。
裴年鈺輕聲道:
“夜鋒他……這些年確實太累了。正好這次他沒了武功……我就準備讓他先休養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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