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過兩句話的功夫,樓夜鋒已徑自穿好了衣服轉出屏風來,隻頭髮上尚有些微的濕意:
“主人,屬下怠慢了。”
裴年鈺笑了笑:“你還是一向動作這麽利落。”
樓夜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中衣,他這是再一次以這般私下的形象面對主人,不由得有些無措。
他先將主人迎進了門來,而後轉身取了套茶具,烹上茶水。
裴年鈺與他相隔幾案而坐,也不出聲,隻靜靜地看著他。
樓夜鋒略有不安,抿了抿嘴,垂首問道:
“不知主人夜晚前來……”
裴年鈺卻是移開了目光,沒有看他,而是轉而盯著爐火中跳動的焰苗,語氣閑適,眼中微溫:
“無事,我只是……突然想過來看看你。”
樓夜鋒心下一顫,亦是慌忙別過了視線去。
自從主人跟他表明了心意,他倒是對主人會做出此事來並不驚奇了。
然而他將主人的語氣聽得分明,當真是只有淡淡的關懷,並沒有什麽迫切和熱求之意。
他閉了閉眼。
主人向來是這麽溫柔,連關心和問候都是如此的緩而柔和的。
其實他倒是期望主人能更直接些,比如……今天的那一個吻。
對於主人對他的感情,他雖尚拿不準如何回應比較妥當,卻並不介意主人更直白些。
清清淡淡的關懷也好,強勢的欲念也好,無論主人對他是什麽方式,他都是喜歡的。
若是主人對他有所欲求,他自是當主動去承受。然而如今這般的溫柔以待,他反倒有些晃了神了。這其中的心意太過溫暖,他怕自己會一點一點地沉浸其中,會不由自主地貪戀這份溫暖,最終把持不住自己的妄念。
他定了定心神,徑自默默為主人斟了茶水。
裴年鈺接過茶盞,隻一眼便覺心下熨帖,微微笑道:
“白毫銀針,你倒是有心了。”
此時已是深秋,每年開春采的龍井之類的應季之茶,府裡雖尚有許多的庫存,然而樓夜鋒知道裴年鈺定會嫌已不鮮嫩,便為他沏了除春茶之外裴年鈺一向愛喝的窖藏茶。
平日裡每天開什麽茶,連絳雪都是拿不準要先問過他再取的,而樓夜鋒卻能憑著經驗直切下懷。
樓夜鋒被主人點出心思,也不知該說什麽,隻好默然不語。
裴年鈺擱了茶盞,問他:
“你今日的傷藥換了沒?我來幫你弄吧。”
樓夜鋒更窘,習慣使然卻又不會瞞他:
“尚、尚未……主人,屬下自己來便是。”
“又胡說了,你背上的傷口怎麽夠得到?去,躺床上去。”
樓夜鋒推脫不得,隻得依言做了。只是在裴年鈺取了藥膏過來時,他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主人,屬下身上……當真不好看……”
裴年鈺恍如未聞,利落地將他衣服扯開:
“我看都看過了,你還怕我看第二次?”
裴年鈺掀他衣服掀得倒是夠快,然而掀開之後,動作卻又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不好看不是問題,可每次看見他這一身傷都會心疼卻是真的。
裴年鈺見他窘迫,便一邊輕輕為他抹著藥膏,一邊隨意問道:
“今天是不是有些累著了?我不該讓你這麽早就開始教我武功的。”
“不過是些外傷,已經無礙,只等過些時日,傷口淡了便是。主人您有心學武當然是好的,屬下自當盡心教授。您盡早學成了,能有幾分自保之力,屬下也……更放心些。”
裴年鈺點點頭,沒再多問,心下卻是告訴自己,明日習武時悠著點。夜鋒他好不容易能偷閑休養這段時間,莫要讓他繼續勞了心神。
半晌,裴年鈺將藥上完,順手給他合上了被子,將四角掖上。
“你且休息吧,我回去了。”
那意思顯然是不讓他再起身來送了。
樓夜鋒盯著被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問道:
“主人,若不然……您給屬下遣個使喚的人吧?”
裴年鈺笑道:“怎麽,樓侍君這初承恩澤就要嬌生慣養起來了?”
樓夜鋒知道主人又是在打趣他,隻定定地看著主人,似乎語氣中微有不滿:
“可……這些個伺候人的活……您總不能老來做這些……”
裴年鈺眨眨眼:
“怎麽,本王與王妃伉儷情深,床榻之間的瑣事,豈有委與他人的道理?”
隨後他忽然俯身下去,看向樓夜鋒的那雙漆黑的眸子,笑意滿滿:
“王妃,叫聲夫君來聽聽?”
樓夜鋒大窘,手指下意識地攥住了被子,心中更是緊張起來,然而他見主人竟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半晌隻好支支吾吾了一聲:
“夫……夫君……”
裴年鈺心下大樂,就著俯身的姿勢,迅雷不及掩耳的輕吻了一下他的面頰。
“晚安。”
這才回了屋子,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25章
25.一掠青絲銅鏡垂
裴年鈺得了自家忠犬一聲“夫君”之後倒是回屋睡得美美的, 這邊樓夜鋒卻是又輾轉反側起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