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珩:“……”
他默了默,見時軼笑得別有深意,最終含糊開口道:“也卻有可能……”
蕭如珩想,這兩人是什麽意思?
一個全然置身事外,另一個則揣著明白裝糊塗。
——就好像他們都不知道“桑懷嘉”會被捆妖索所束,是因為捆妖索為他身上濃重妖氣所引這麽簡單的緣由一般。
“勿要計較這等小事了。”時軼道,“救人要緊。先去山味鬥將神醫救回,省得上善門那群玩意又耍把戲。”
“說到這個。”蕭如珩卻道,“我還沒同你算帳呢。”
“你同上善門又是怎麽回事?”
時軼不以為意:“什麽怎麽回事?”
三人將那兩具屍首留在原處。蕭如珩主動請纓,背麻袋一般將雲收往肩上一甩。
“上善門啊?”他道,“你同那謝長亭又是怎麽回事?我和你前後腳出關,不過晚了半月,就聽聞你一劍斬殺見微真人愛徒?此事可當真?”
乍一聽到自己名字,謝長亭神色微動,幸而都被面具掩住。
比起蕭如珩忽然問起自己,他更在意對方話裡別的部分。
“前後腳出關”?
當初時軼同上善門結仇,在見微真人放出話來要取他性命後便不見蹤影整整四年。後來接到他拜帖,才知他是閉關去了。
可聽蕭如珩話裡的意思,他似乎對此事心知肚明。
要知道當初時軼夜半行凶,為天下人所不齒。
而蕭如珩向來嫉惡如仇,又怎會替他隱瞞行蹤?
“當真啊。”時軼道,“還能有假不成。”
“……”蕭如珩似乎是歎了口氣,“你真把人……殺了?”
“差不多吧。”
“什麽叫差不多?!”蕭如珩聲音驟然提高,“人死不能複生,殺了便是殺了,沒殺便是沒殺,還能容他人向你潑髒水不成?!”
到這時,謝長亭才覺出一點,面前人是仙盟盟主的意味來。
仙盟乃是百年前、天下大亂時,由當時的修真界第一人玄鑒真人創立,為使修真界各大宗門齊心,以免他們在應付外患時還要內部鬥爭。也就是說,眼前秘境的境主,正是仙盟第一任盟主。
玄鑒飛升以後,曾零零散散有數人坐過此位,其中也包括他師父見微真人。至於蕭如珩,已是仙盟的第七任盟主,由於他本人行俠仗義、剛正不阿,而被各大門派一致推舉而成。
謝長亭此前僅見過其一面,還是跟著師父兩人前去仙盟拜訪。
當時師父誇讚蕭如珩說後生可畏,還同他講,往後也要成為蕭宗主這樣身正影直之人。
“殺了。”時軼見蕭如珩動怒,語氣亦未有絲毫改變,“不過,誰同你說人死不能複生的?”
蕭如珩幾乎要被他氣笑了。
忍了又忍,他道:“我說,時軼,你可認得謝長亭?”
謝長亭:“……”
不僅認得,還厚顏無恥地一口一句“夫人”呢。
時軼答得分外輕巧:“不認得。”
“那他為何死在你劍下?”蕭如珩道,“失手?還是有何隱情?你動劍向來點到為止,他同你無冤無仇,你殺他做甚?對你徒弟動手的不是只有那趙氏兄弟麽,我早同你說了,此事交與仙盟,就算對方是見微真人之子,我也定能將其繩之以法!你為何——”
“哈。”時軼卻是無所謂地笑了,“省省吧,蕭盟主。仙盟都破爛成什麽樣了,試問天下哪門哪派還將仙門放在眼中?除我以外還有誰稱你一句盟主?連你都自顧不暇,仙盟還顧得上她麽?”
“那你又怎能牽連無辜?!”
二人之間一時劍拔弩張。又或者說是蕭如珩單方面的憤怒更為恰當。而時軼從頭到尾輕描淡寫,並未因蕭如珩怪罪他而爭辯半分。
“蕭宗主。”
開口的卻是謝長亭。
蕭如珩這才將視線從時軼身上挪開。
謝長亭無聲地在心底歎了口氣。
“眼下此事言多無益。”他道,“我們還是盡快趕路吧。”
蕭如珩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桑道友說的是。”他道,“我們……”
他的話音卻忽然間頓住。
謝長亭同樣以余光瞥見身旁的時軼身形輕微地晃了晃。
似是……站立不穩。
“你怎麽……?”
他回過身去,話還沒說完,就見時軼整個人忽然間向下一墜、俯身跪倒在地。
謝長亭下意識地去扶對方,手觸及時軼背部時,忽然間觸到了一大片……濡濕之感。
蕭如珩立在原處,發笑道:“怎麽著,話不佔理就要裝死?我說你——”
“蕭宗主。”謝長亭打斷他道。
他慢慢抬起眼來。
“你看……那邊。”
蕭如珩停了停,回過頭去。
接著,瞳孔一緊。
——天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下來,方才還高掛的圓日轉瞬間垂至天際,而一輪彎彎月牙已悄無聲息地從東方攀上。
他張了張口,難以置信道:“天怎麽黑了?!”
就算眼下已至深秋,流離谷又地處江南,也斷沒有申時剛過就已至日暮的可能。
“秘境中的時間似乎同現世中不同,今日比昨日早日落一個時辰左右。”謝長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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