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軼的目光向下,落在若水劍身上。
“這是若水。”他忽然道。
謝長亭:“是。”
“你是謝長亭?”
“是。”
時軼靜了片刻。
他猝然一動,身形變換,閃開了橫在喉頭的劍尖。謝長亭甚至未能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下一瞬,這人已近了他的身,一隻手摸上了他腰間的劍鞘。
他像摸什麽寶玉似的,上上下下地將鞘身撫了一遍,又低頭去端詳劍鞘上碧綠的紋路,發尾幾乎要垂到謝長亭肩頭。
謝長亭心中一跳,剛要向後撤步,卻聽得對方低聲說了一句:“不錯。”
他下意識道:“不錯什麽?”
時軼又笑起來,望向謝長亭的眼睛:“良劍配美人。”
謝長亭一驚,手中的劍本能地遞了出去:“你……!”
時軼並未閃躲,面上笑意不減:“真人之徒名動天下,可我此前竟不知閣下是位美人。”
“……”謝長亭咬了咬牙,“我竟不知你是位登徒子。”
時軼聞言,不由地大笑兩聲。
“玩笑兩句,還請閣下莫要放在心上。若是覺得冒犯,在下改日賠罪便是。”他說著,目光忽然一轉,落到謝長亭身後的某處。
停了停,語氣毫無征兆地冷了下來:“讓開些罷。我與你無冤無仇,無意傷你。”
謝長亭一頓。
他根本沒來得及回過神來——
山間的水氣好像得了某種照應一般,忽然間開始朝這懸濟山的石門處聚集。不多時,竟已呈環狀,將時軼、謝長亭,以及不遠處的趙識君包裹了進來,將其余人及其視線阻隔在外。
無極不知何時已浮在了當空。劍陣以時軼腳下為圓心,拔地而起,霎那間便將三人籠在其中。
“你們那宗門地方太小,手腳都施展不開。”時軼雙手背在身後,向不遠處同樣未回神、呆立著的趙識君道,“這次還要多虧了你,挑了個寬敞地方。”
他立身滔天劍陣中,周身不覺間已滿是殺氣,臉上卻掛著一絲笑意,好似前來索命的無常。
謝長亭暗道不妙,叫了一聲:“師兄!”
他下意識地要往趙識君身旁奔去,卻被什麽東西不輕不重地擋了一下,趔趄兩步。
趙識君僵在原地,好似被嚇傻了一般,連提劍的手都一動不動。
謝長亭咬了咬牙,再度舉劍,一瞬便將那無形的東西劈開。
他尚未明白過來這是如何一回事,無極就已掉轉劍尖,直指向他師兄趙識君。
“師兄!”
當啷一聲,趙識君長劍脫手、落在地上。
他終於回過神來一般——終於明白時軼消失閉關的這四年中,修為精進並非一點半點。
而他們過於輕敵,早在踏入懸濟山的第一步,就已落入下風。
趙識君一哆嗦,本能出聲道:“你做什麽!我亦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我?!”
時軼一語不發地背著手,立在一旁。
他似乎沒有半點要解釋自己為何動手的意思,無極劍身已微微顫動,瞄準了趙識君所在,刹那間劈下。
趙識君腦海中“嗡”的一聲。
出於求生本能,他開始朝這劍陣中唯一的藏身之處——謝長亭身旁奔來。
無極劍尖一頓,卻不是跟著轉過方向,而是調了個頭,徑直回到時軼手中。
時軼像是很不耐煩看著趙識君東奔西跑似的,提著無極,騰空而起。
無極劍氣如虹,白日雷霆一般,攜著無匹光芒,直奔趙識君而去。
謝長亭大張著口喘氣,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事情發展得太快,對手行動只在瞬息之間,他的腦海中隻余了空白一片。
與此同時,趙識君已到了謝長亭身旁近處。他原先想要轉身再向後逃,卻被那霧氣結界攔住,退無可退。
他的面色霎那間變得極為慘白。
劍意已至。
趙識君合了合眼。
要死了麽?
不……不想死。
——他還不想死!
極端的恐懼之下,他反倒鎮定了下來,左手摸向腰間,卻已無劍可拔,而是拿出了另一往東西。
下一瞬,他猛然前撲,雙手抓住了眼前唯一一個可以用來擋住劍意的——
“噗”的一聲。
劍尖直直沒入了皮肉。
一瞬間,劍陣中的風似乎停了。無極身上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
趙識君雙手扳在眼前人肩上,垂著頭,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而時軼瞬間面露驚詫之色。
極端的安靜之中,某處忽然傳來了一聲脆響。
握著劍柄的、顫抖的五指無力松開。若水劍落在地上時,已生生從中斷開,折成了兩截。
時軼的手慢慢從身前垂了下去。
他有些不確定地叫了一聲:“……謝長亭?”
謝長亭被喚到名字,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他。
複又低下頭去。
——冰冷的劍身自他左胸沒入,又自後背穿出。
心口處一陣冰涼,他甚至能感受到絲絲縷縷的靈氣正從其中散出。
劍意瞬間便已劈碎他心脈,震裂他腹中金丹。就連他的元神,似乎也有些凝不住了。
好痛……
謝長亭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將心口的劍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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