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傳音只有他二人能聽見,時軼卻還這麽喚他,態度裡便顯出幾分過度的親昵來。謝長亭一時間心情複雜,但也只是轉過去瞧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可這一瞧,便瞧出了問題。
——只見一道劍光凝成的無形利刃,正悄無聲息地懸浮在時軼腦後,靈氣暗浮,劍身微微上揚,作勢便要朝下用力一刺。
難怪方才旋塵那麽雲淡風輕地離開了劍陣、放過自己敵手,居然還在這裡留有一道後招!
謝長亭立刻朝旋塵看去,誰料對方也正看向他。
目光霎那間對上。
見自己被發覺,旋塵眉頭一皺,手指輕動,便要下令踏影向下刺去!
此時已經來不及再叫對方躲閃小心了。
謝長亭想也未想。
他伸出手去,徑直用手握住了那道劍光!
這無形的劍意並未立刻刺傷他的手。幽藍色的火焰自他五指迸發而出,蛇一般死死纏住了旋塵的劍意。
這一下,謝長亭覺得手上像是被施了千斤重的力道,一瞬間,如泰山壓頂一般,鋪天蓋地地朝他蓋了下來!
他心口一痛,霎那間,居然有種魂魄將要離體出竅的錯覺。
這還並非是合體期修士全部的實力。
從前在門內比劍時,有時弟子比過了劍,長老也要下場,同弟子們比試一番。
那時,他便也只能接住旋塵真人這一劍。
旋塵見狀,眸色一沉,立刻又往裡加重了一分力。
謝長亭頓時覺得伸出的那隻右手像是失去了知覺。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之間。
可他依然沒有半分要松手的意思。
旋塵在一旁冷嗤一聲。
“蚍蜉撼樹。”他開口道。
而與此同時,時軼順著謝長亭伸出的手、向後看去。
等他望見那對方竟徒手接旋塵一劍,立刻開口道:“謝……”
這個字隻發出了微弱的一聲,便被他生生掐斷了。
時軼又張了張口,似是震愕。
“松手!”他道。
謝長亭雙眼盯著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劍意,恍若未聞。
他五指劇痛,但並未見血,藍火纏在他指尖,拚盡全力保護著他。
時軼眉頭一皺。
“夫人。”他深吸了口氣,道,“松手。”
他說這話時,始終擋在謝長亭身前。
踏影劍意離兩人不過寸余。
若是他此刻出手,定然會在擋開旋塵的同時,將謝長亭一並傷了。
可他要是先行退開,謝長亭再松手,距離太近,他也來不及再出劍擋住,那踏影必然會扎到謝長亭身上。
那便只剩下一個方法。
“你松手吧。”時軼向他道。
他甚至還笑了一笑:“不過是被扎一下,最多有些痛,死不了的。”
謝長亭充耳不聞,伸出的右手劇烈地顫抖著,齒列緊緊咬住,眼底是一片時軼從未見過的神色。
他張了張口,破碎的聲音像是拚盡全力、從齒間一點一點擠出來的。
時軼聽見他說:“不……”
“不必……了……”
話音落下。刹那間,藍光大盛,竟生生將踏影劍意粉碎成萬段,飄散於天地之間。
時軼回過頭去。
他的眼底映出了一抹跳動的藍。
而這躍動的火光,正燃在謝長亭眼底。
——這雙昔日烏黑的眸子如今已徹底變成了詭異的幽藍色。它的主人卻無知無覺,只是脫力之後,猛地向前一撲。
時軼張開手去,接住了他。
他將謝長亭環在懷中,隻覺得對方渾身都在顫抖,便用靈力探了探對方體內傷勢。
可出乎他的意料,方才那一擊,謝長亭非但沒有受傷。
甚至他體內碎成一段段的靈脈之中,都有靈氣在平穩地流動著。
時軼微微垂下眼去。
謝長亭雙眼緊閉,濕涼的長發落進他頸間,眼睫輕輕顫動。
一下一下,像是撓在心頭,竟讓他不合時宜地有些心癢。
一旁的旋塵真人後退了兩步。
他低頭一看,自己的佩劍上已經出現了數道被灼燒過的黑色痕跡。
已經許久不曾有人在他本命劍上留過痕了。
方才那一劍,是他輕敵。
原先隻使出了三分劍意,見謝長亭反抗,這才加到了四分。
若是殺區區一個剛入洞虛的修士與他的道侶,都要他旋塵用上十分劍意,那未免太小看他了。
可這一劍非但沒能將兩人逼死當場,自己心愛的本命法器上居然還留下了對方法術的痕跡。
旋塵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已然是大怒。
而那“女子”已神智不清、昏死過去。
他再度提劍。
這一劍,他已使出了八分劍意。
謝長亭在昏沉之間,隱約感到了一絲濃重的殺意。
他終於勉強睜眼,便見旋塵真人已動了真格,要將他畢生絕學一劍送出,將自己與時軼斬殺當場。
時軼神色未變,只是扶著他,讓他將頭靠在自己肩上。
他靜靜抬眼,朝旋塵看去。
兩人無聲地對峙間,天際忽然劃過一道白光。
接著,雷聲大作。
修真者對雷聲往往很敏感,尤其是如此響亮的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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