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
“心口疼。”時軼低聲道,“那日的第九重雷劫……”
言語瞬間將謝長亭的記憶拉回十六年前。無上威壓鋪天蓋地,鮮血染就一身紅衣。
心口霎那間傳來沉悶的痛感。好似當年雷劫,曾一並落過他身上。
他想問“很疼嗎”,卻又問不出口。
雷劫穿心而過,神魂俱滅,如何不疼。
謝長亭靜靜在他面前站了許久。再開口時,話裡行間的冷硬已然不見:“你的東西……物歸原主。”
無極連同劍鞘,一並被從他手中遞了出去。
時軼握住無極的另一頭。
謝長亭:“這些年來,我一直……”
好好收著它。
話還沒說完,一股力道忽然順著劍身傳來。
謝長亭毫無防備,被拉得趔趄了一下,身形瞬間便向前倒去。
重重地撞在了方才還在“心口好疼”的某人懷中。
這下他終於能真切地感知到對面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活人了。輕輕落在臉側、帶著體溫的呼吸,緊緊環住他的力道,乃至於心口之下,不斷跳動的心臟,無一不在向他昭告著這一點。
時軼不緊不慢地開口,話裡帶了一絲終於得逞的意味:“心軟當真是一點沒變。謝長亭,我怎麽一騙你你就上當。”
謝長亭:“………………”
他勉強開口:“你又想做什麽?”
“你為何不問我是真是假?”時軼卻忽然道。
謝長亭:“?”
“蕭如珩問我第一次見他時是何種情狀,你為何不問。”時軼笑道,“你忘了麽?我第一次見你時,我們便是這般情狀。”
“這下你總該信我了。”
謝長亭下意識想推開對方,手上一時間卻又失了力氣。
時軼得寸進尺,順勢將頭埋在他頸間。
過了一會,他輕輕地說:“你的心跳得好快。”
謝長亭頓時有種自己又被雷劫轟了一遍的感覺。他平生從未如此慌亂過,臉上一時間火辣辣的,斥責的話也半句都說不出來。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想起自己是要推開對方,猛一用力,才得以從早就松了力道的懷抱中脫身出來。
他後退兩步,一時間連手也不知道該忘哪裡放了,心裡只剩下轉身就走這一個念頭。
走出五六步,才想起自己是個修士而非凡人,哪裡用得著這般慌不擇路地從對方面前走開呢。
隱約間,背後好似傳來了一點笑聲。
“……”
耳後又是一熱。當真是厚顏無恥。
物歸原主。
謝長亭離開之後,時軼仍坐在那堆亂石之上。
無極靜靜躺在他手中。
他凝視著熟悉的劍身,心中卻另有所想。
好半天,向他的劍開口道:“我不在時,你可有好好聽他的話?”
無極不會說話,自然沒有回答。
時軼嘴角一彎。他站起身來,卻沒有再將它佩在腰間。
“從前我同你說,此生不願再尋仙問道。三千仙途,又與我何乾。”他似在自言自語,“如今我怎麽覺得,好像又後悔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謝長亭:。
——
第69章 誤紅塵(七)
謝誅寰不見了。
蕭如珩領著兩個拖油瓶, 上上下下在不見峰以及仙盟附近的小門派中翻了個遍,也沒找見謝神醫的蹤影。
走到最後,揚靈的嘔吐之症已經不治而愈了,有氣無力道:“蕭宗主, 神醫他多半下山行醫去了, 咱們就別找了吧……”
蕭如珩:“問題不在這裡。”
“啊?”時九忍不住多嘴道, “那你在這廢個什麽勁,找人找半天?”
“問題在於,我要提前去給他打個招呼。”蕭如珩說話時, 心情似乎很是沉痛, “你信不信,你師父這回一來, 決計賴著不走了。你也知道, 謝神醫有多寶貝他那個侄子,當小孩兒似的。這兩人要是共處一室,不出兩天,非得打個你死我活不可。”
“……”
蕭宗主浸淫人情世故多年,眼光的確毒辣。因為第二日,一大清早, 仙盟的弟子學堂中就多出了一個陌生的少年。
弟子學堂不設門檻, 前來修行的大多是附近小門小派中的年輕小輩,也有凡人將自家的孩子送來、渴求得道大成的。若是沒這天賦, 留在不見峰上打打雜、掃掃地,混口飯吃, 也比凡間亂世中苟活, 日日受盡徭役賦稅之苦要好上太多。
年輕的弟子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張揚的同窗, 來了學堂, 一不帶劍,而不帶書。不穿弟子服不說,還穿了一身招搖的紅衣,放著好好的木椅不坐,偏要坐在書桌上,看的一眾弟子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有人小聲道:“那個人坐在我桌子上了。”
司徒丞剛年滿十四,是如今司徒門中的首席弟子,也是如今仙盟這一輩弟子中為首之人,見此情境,立刻挺身而出:“你是誰?我沒見過你,為何要擅闖弟子學堂,還要坐在他人的桌子上,實在無禮!”
時軼聽到動靜,回過頭來:“你又是誰?”
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和反問的語氣立刻激怒了司徒丞。他刷的一下,便將腰間佩劍拔了出來。
時軼“哦”了一聲:“你要同我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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