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軼已經背對著他,丟下失魂落魄的皇帝與滿面愕然的下人,大步流星地朝屋外走去。
靈光一閃,女聲在他耳邊響起:“你發什麽呆啊,快跟上!我師父讓你走你就走!!”
時九從時軼背上跳了下來,化出人形,一把拽住揚靈袖子,將他朝屋外拉去。
她的神情十分淡然,顯然不是第一次見時軼這般突然發作了,早已習以為常。
皇帝仍然失態地跌坐在地,難以置信地望著揚靈,似乎是不敢相信,僅僅是一個普通人的三言兩語,就讓那個妖魔般的行刺者收了手。
時九拽著揚靈,三步一磕、兩步一倒,好不容易把這呆子道童拖到了門口,卻險些撞上一團黑影。
抬頭一看,她師父不知何時已經停住了腳步。
他正看著某個人。
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去,揚靈看見了一個明月山的小弟子,瞧著也是年紀不大的模樣,此時被看得臉色格外蒼白。不知道這個人怎麽又招惹到她師父了。
這一回,時軼沒再召出他那些霎那間便能取人性命的劍影。
他只是盯著長生的臉:“我忽然想到,這些事,你應當是最清楚的。”
長生張了張口。他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你說……什麽?”
“什麽什麽。”時軼這回沒再笑了,“我在說什麽,你心知肚明。”
“你還要繼續裝傻充愣?就仗著我不殺你眼下用的這副殼子?”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當初地宮石陣中,你以為我是手軟麽?”
一旁明月山的師姐原本聽得雲裡霧裡,此刻聞言,立刻瞪大了眼:“時軼!你這妖魔,你還想做些什麽!若是你膽敢對我明月山動手,我師父——長生!!”
她話音未落,一旁的長生面上突然現出異狀。他毫無征兆地整個人軟倒下去,大張著口,白沫自唇角流了下來,原本緊握著佩劍的手也無力地向一旁垂落。
師姐驚聲道:“長生!”
葉霜也終於上前一步,沉聲警告道:“時軼。”
時軼只是冷笑一聲:“你還挺識相,跑得夠快。”
又轉向一旁:“葉霜,這麽多年過去,你當真半點長進也沒有。領著一群無用的蠢貨,連同行的人是否有異都看不出來。”
葉霜:“你說什麽?”
他立刻俯身,一把撥開倒地不起的長生額後長發,接著,不動聲色地倒吸一口冷氣。
頭髮的遮掩下,赫然是一根細密的、蠕動的金線!
與先前突然自殺身亡的監正身上的一模一樣!
早在不知何時,長生就已另被他人操控了!
“這怎麽——”
葉霜驀地抬起頭來,卻發現,方才還在自己眼前的時軼三人,早無聲無息地沒了蹤影。
他頓時皺起眉頭。
一息。兩息。
靜默了許久的知院府中忽然暴發:
“陛下!”
“陛下!!陛下——”
“殿下!”
“父皇!!”
“快來人!護駕!護駕!!”
一陣手忙腳亂中,禦醫連滾帶爬地撲向幾近昏厥的皇帝。而受了過度驚嚇的皇帝翻著白眼,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留下了最後的旨意:
“叫他們……啟陣……”
“啟陣……朕要……見國師……”
“陛下?陛下!!”
“陛下您醒醒啊陛下!!”
哭天搶地的哀嚎聲在耳畔響起。然而葉霜此時並沒有多余的閑心去安慰這個凡人皇帝。
他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因為方才那個凡人,跳出來阻止時軼的、被白鶴變成的少女拽走的凡人——他竟然覺得有幾分面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可究竟是在哪裡呢?
葉霜合上眼,眼前浮現出刻著“上善若水”字樣的巨石。
上善門?
可自從十六年前,見微真人出關,自己跟著師父,就已很少回到宗門了。
難不成……是更早的時候……
會是誰?
上善門中,眼熟的凡人……
一個有些不可能的念頭緩緩浮現在他腦海中。
以至於葉霜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先求證。
定了定神,葉霜先是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長生,又看向那邊亂作一團的凡人。
他大步走過去,從中拉出了一個自己想見的人:“知院大人。”
這回出了天大的事,知院正急得焦頭爛額,在房中來回走動:“仙、仙長,可有何事?”
“大人,我有一事相問。”葉霜緩緩道,“你們口中的‘桑氏’謀逆一事,發生在何年何月?”
知院擦了擦額角的汗。此時他的心砰砰跳,也不知對方問這個是要做什麽:“永定十七年。那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答案如一塊巨石般,轟然落地。
葉霜松開了知院的衣角,後退一步。
他喃喃道:“怎麽可能……”
永定十七年。
那年見微真人罕見地下了山。沒過多久,就領了一個新弟子回門。
新來的弟子天賦異稟,卻並非出生名貴仙門,而是凡人之後。
而他聽真人長子、首徒,趙識君,親口所言,說這個孩子,是他們從凡間的京城裡救下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