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意洋洋地說了半天,揚靈一個字也沒聽懂,最後隻得道:“仙君他可真厲害。”
“那可不呢!”時九道,“當年我師父千方百計,也只是讓我……”
語氣倏然低落下去。她再一次地沉默了。
“……”揚靈小心翼翼地瞥她一眼,試探性地問道,“你,你師父是……?”
時九沉默地杵在原地。
好半天,她低聲道:“我師父叫時軼。”
“時軼?!”盡管一忍再忍,揚靈仍舊難掩面上驚愕,“怎麽可能?!”
那不是傳言中險些將他家仙君置於死地的人麽?仙君想要為之復仇的人怎會是他?見微真人說時軼已死,難道……真人這些年來所說的話,竟然都是真的?難道他家仙君便是那位在修真界中臭名昭著的時軼的……黨、黨羽?!
誰料時九一聽,卻忽然間又來了氣:“怎麽不可能!和你這人族當真是沒話說!”
她一下從地上跳起來,“噗”的一聲,變回了白鶴模樣,一扇翅膀,便追著蕭如珩的腳步去了。
蕭如珩先是在寢宮中找了一圈,沒見著人。又去了藏書閣,依舊撲了個空。一頓好找,最終在後山修行的洞府之中發現了謝長亭——他們新任盟主——的蹤跡。
一截白色的尾巴尖。
準確來說,應當是兩截。
洞府中隱隱傳來對話的聲音,似乎謝長亭正在與什麽談論書中學說。可聽見來人的腳步聲後,洞府中立刻便靜了下來,那兩條尾巴也瞬間收了回去。
蕭如珩停在門口,叩了叩門。
石門緩緩旋開。
謝長亭正襟危坐於洞府之中,石桌上點著一盞油燈,燈下映著一本攤開的古籍,上面依稀寫著“青丘志”三字。他大約是想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嚴肅幾分,頭頂搖動的耳朵卻毫不客氣地出賣了他。
“……”
謝長亭一手按住身後的長尾,試圖把它們全都塞到石桌之下。他咳了一聲,解釋道:“方才修行功法……”
“上善門又攻來了。”蕭如珩言簡意賅道。
謝長亭卻沒什麽反應,像是早有預料:“這回又是旋塵。”
蕭如珩:“……你知道了?”
謝長亭點頭,卻沒說自己是如何知道的。
蕭如珩忍不住在他身後看了一圈。近些年來,他似乎總聽見謝長亭對另外一人說話,可每每推門入內,房中卻僅有他一人。他不由得有些擔心,對方神識、道心,可曾清明依舊。
“旋塵雖為上善門中長老,與見微真人卻多有不合。”謝長亭淡淡道,“你們不必多加理會,一會我自會前往。”
蕭如珩忍不住道:“你又一個人?”
謝長亭:“一人足矣。”
蕭如珩張了張口,卻不知說什麽。他當然知道,至始至終,對方心中想的都是些什麽。那封戰書的來由,並非是見微真人意氣行事、一揮而就。
謝長亭於雷劫中所受的傷頗為輕微,僅僅三日便修養如初。
第四日他照例去給對方送藥時,卻撞見對方正在寫信。
謝長亭似乎還在斟酌詞句,僅寫了抬頭與落款。至於行文處,六個小字躍然紙上:我將取你性命。
蕭如珩不動聲色地在心底歎了口氣,轉身自洞府門口離開。
他前腳剛走,後腳謝長亭於洞府中也松了口氣。那副正襟危坐、穩重而威嚴的模樣立刻從他周身卸去了。低頭將石桌下的尾巴環在懷中,心不在焉地望著桌上攤開的古籍。
“青丘有狐,天生九尾……”
他默念著其上以異文書就的篇章。
隱約之間,謝長亭聽見有人問他:“你如今修到幾尾了?”
他想了想,將懷中的尾巴一一拉出,數了數:“……四,五,六。”
“怎麽忽然間有了這麽多。我記得你原先只有一尾。”
“上次修出三尾時,你也這麽說過。”謝長亭頓了一下,還是解釋道,“不過是修為精進,境界突破,它們自然便現形了。”
“那若是修到九尾,便會飛升麽?”
謝長亭忍不住回過頭去。
洞府嶙峋不平的石壁之後,影影綽綽地立著一道人影。四周並未有進風之處,那人衣角卻似隨風而蕩一般,獵獵而起。
可再往上,卻始終難以看清對方面容。
謝長亭心中一沉,忽然間失望透頂。
“……你向來不會關心飛升與否,又怎會這樣問我呢?”他道,“所以我總是思索,興許你從未想過飛升,只是一心求死。我卻連你為何會這樣想都不明白。”
謝長亭平靜道:“可你說過,下回再見時,你還有話要告訴我。”
若有若無的風自洞中穿堂而過。謝長亭合眼,複又睜眼。
嶙峋石壁之後已是一片空蕩。那道人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雪亮的長劍,劍柄處是上古文字刻就的“無極”二字。一縷天光穿過洞口,落於劍身之上,冷光粼粼,如夢亦如幻。
作者有話要說:
亭亭一個能打十個(比劃)
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
ps.不會下線很久
pps.明天照常更新
——
第54章 不思量(三)
捫心自問, 這十六年間,謝長亭其實鮮少想起時軼此人。
他後來總共去過三次見微真人當年歷劫之處。地宮早被九重雷劫夷為平地,徒留一地殘垣,卻也不妨礙修真界中前來朝拜的眾人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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