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聯想你也是不敢!”趙識君厲聲道,“時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別以為你在長亭面前裝得有模有樣,博得他一絲善念,我就不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麽人!你騙得了他,卻騙不了我!”
“你敢告訴他,那日九重雷劫落下,他昏迷過去之後,你都做了些什麽嗎!”
“你根本不敢!!”
時軼被他說得神情微微一動。
他似乎也興奮了起來,嘴角一翹:“所以?”
“時軼,你嘲笑我癡心妄想,殊不知你與我本就是一路之人!你想對長亭做的事,歸根到底,與我從無半點分別!!”趙識君瘋狂大笑,聲嘶力竭,“若是你此時此刻,當著他的面,切開你的手腕,讓他看看從裡面流出的都是些什麽東西——你以為他不會用看我的那種眼神,同樣看著你嗎!!”
“那一天,地宮雷劫,我可是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時軼站在九重魔眼的臨界處,露出了某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趙識君一口氣說完,終於心滿意足:“你以為你和我有分別?你以為你便能就此得到他的真心?——我告訴你!別做夢了!!”
“你趕在他之前過來,不就是怕我說出這一切實情麽?!”
他說完之後,時軼忽然動了,來來回回地,在血洞的邊緣處走了幾步。
“噢。”他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來,“趙識君,你該不會以為這樣輕巧地說上幾句,就能從我手中活下去吧?”
“那一日,他昏過去了,你醒著——你的確是都看見了。”
“所以呢?”
時軼的目光驟然冷了下去:“你覺得你還有命走到他面前,親口告訴他?”
“你覺得長亭會信你,還是信我?”
“怎麽辦啊,趙識君。看你這麽掙扎著想要活下去,我都有些於心不忍了。”話語中卻沒有半點憐憫的意思,“魔界的天地眼早就毀了,魔族也在那場浩劫中死傷大半,如今你召喚出的這個東西,不過是一道九重魔眼的虛影而已——你當真以為,你會是我的對手?”
話音未落,時軼腳下一頓。
他瞥了眼翻湧澎湃的九重魔眼,毫不猶豫,縱身躍下。
身影在黑色魔血中極速下沉,時軼不緊不慢地繼續道:“哪怕你說,你此刻手中拿著魔主之眼,亦或是那早就死了的魔主就在你身後。”
“——你今日也難逃一死。”
趙識君見狀,猛一咬牙,身形也隨之向下沉去。
月色之下,兩道身影一同墜進無窮無盡的血色魔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
第78章 動九州(五)
濃黑的霧氣從四面八方襲來, 粘稠到幾乎要凝結成實體。時軼好似置身在某種生物的體內,目之所及,皆是蠕動的血肉軀體一般的物事。
這些血肉堆積在一起,仿佛有生命一般, 迫不及待地朝著四周唯一的活人所在之處湧來。
時軼冷笑一聲。
他沒有再去看那些蠕動著的事物。相反, 它們甫一接近, 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刺痛了一般,飛快地縮了回去。
極目望去,趙識君已不見了蹤影。興許正躲藏在某處血肉的背後。
九重血眼。
時軼從前來過這裡一次, 自然也知道這裡並非真正的九重血眼, 而是以邪術召喚出的一個幻境。
真正的九重血眼位於魔界地底,是魔主長年沉眠之處。
自從作為三界天地眼之一的它陷落以來, 血眼如今已鮮有人知。
但時軼還記得, 當年自己來到此處時,魔主曾親口告訴過它,九重血眼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其實我早便不算是個活人了。”魔主如是道,“我與九重血眼,如今已融為一體。我以它護佑我的子民,凡有需者, 皆可召我而來。”
“你所見到的那些黑色的霧氣, 都是我於沉眠之夢中織就的魔念。”
“於此,魔眼將窺盡你心底每一個隱秘的角落, 看穿你全部貪嗔欲念。只要稍有不慎,心中動搖, 便會為此處濃重的魔念侵染心智, 萬劫不複。”
時軼神情平淡, 伸手撥開層疊霧氣, 向前走去。
然而霧氣與血肉牆壁不同,不曾畏懼於他。它們漸漸在他身邊聚攏,不多時,似乎有音畫漸漸在其中顯形。
“他額上好燙……”
少年的聲音回蕩在霧氣當中。
畫面在時軼眼前展開,霧氣中的情境似乎是在一間客棧內。一高一矮兩道白衣的身影立在房中,一旁的床榻上似乎還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較矮的那人語氣有些焦急:“哥,要不然我去找師父吧。”
另一人搖搖頭:“你在這守著他,我去吧。”
那人回過身來,面容清晰地映照在霧氣當中,眉目溫潤,言行翩翩——赫然是少年時的上善門弟子趙識君!
而與此同時,少年趙識君剛轉身一步,一隻手忽然從床榻上抬了起來。
那雙手很小,似乎還是一雙屬於孩童的手,五指無力地在半空中合攏。
抓住了趙識君的道袍衣角。
時軼停在原地,不動了。
他面上的神情仍未有半分變化。
下一刻,畫面轉換。
兩道身影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前一後地拾階而上。
走在前面的仍是少年時的趙識君,走在後面的則明顯是個小孩,身形隻到他的腰間,身上穿了一身嶄新的弟子道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