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未置可否,隻道:“還有呢?”
“朗將軍有兵,太妃有錢,而李照影,不,應該說李璒,他有身份,這三者捆到一起會發生什麽,阿耶比我更清楚。可是你不但不阻止,還在其中推波助瀾,那麽就只有一個可能,這是聖……”
聖人的意思。
郡王打斷道:“夠了。”
“你知不知道做完這些,你會怎麽樣?!”李觀鏡心中猜測得到了驗證,霎時心緒難平,他傾身向前,咬牙道,“無論成敗,你都不會有好下場!”
成,郡王便是為了權勢殺親賣友的人,名聲一落千丈,而且還會受到隱太子余黨更加喪心病狂的報復;敗,郡王府問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其實郡王何嘗不明白這些?可是如今他已經被架上了火堆,如果必須選擇,那麽他自然是選擇保住家人。
郡王再次開口時,話語中難掩滄桑:“我如今也不知當初的一念之仁……究竟是對是錯。”
李觀鏡怔住,他看著面前的人,驀然在郡王身上感覺到了蒼老的痕跡。李觀鏡緩緩退了回去,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輕聲道:“阿耶,這一次……換我來罷,讓我來揭開這一切。”
郡王毫不遲疑地搖頭。
“從前每次遇險,總有人擋在我的身前,七歲時是橘絡,蘭渚山上是方笙,如今則是阿耶。”李觀鏡紅了眼眶,聲音微微發啞,“我不想再這樣,我不想在遇見事情時,只能無能為力地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你們為我犧牲,這比殺了我還要殘忍——阿耶,兒應該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不是躊躇不前的縮頭烏龜,莫要再讓我躲在誰的身後,這一次……就讓我走在前面罷!”
郡王心中動容,看向李觀鏡的眼神中帶著欣慰,說出的話卻依舊沒有退讓:“你能做什麽?連我都想不到出路,你能有什麽法子?”
李觀鏡早已想好了,郡王話音剛落,便見他薄唇微啟,吐出兩個字:“齊王。”
郡王立刻明白過來,火氣蹭得便起來了,竭力壓著聲音道:“你以為奪嫡是兒戲麽?!且不說押錯會如何,即便對了,你在我身上看到的反噬還不夠?”
“即便我什麽都不做,只要阿璟冒了頭,他們都不會輕易放過我,何況那是李璟,他幫了我許多,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李觀鏡情緒激動,頭又有些暈,他閉了閉眼,緩了片刻後,輕聲道:“阿耶,難道你真的相信最終能將功贖罪,而不是卸磨殺驢麽?”
郡王聽到最後一句,再也說不出話來。
“為阿娘,為元也,為林姑姑,為族裡這麽多人,李觀鏡一人……不足惜。”李觀鏡露出蒼白的笑容,“我早已躲不過了,既如此,就讓我提刀而上罷!”
作者有話要說:
錦、衣、夜、帶、刀……強行點題(1/1)
第123章
裴紹沒有透露李觀鏡的病情,但他的沉默足以回答杜浮筠的疑問了——拔毒之後,李觀鏡的身體狀態很不好,而且這種不好很可能是無法逆轉的,不然依照郡王府的財力勢力,不至於讓裴紹覺得一籌莫展。
為何會這樣?是因為他身上的舊傷麽?杜浮筠茫然地看著窗外,不由想著,若是自己從一開始就陪在李觀鏡身邊,會不會這一切就可以避免呢?
“此事最好在除夕夜宴上揭發,眾目睽睽之下,聖人自然會下令好好徹查此事。”
“微臣以為不然,這樣做太過明顯,聖人定然會猜到殿下身上。”
……
眾人討論的話忽遠忽近,杜浮筠都聽見了,卻都沒進到心裡,片刻之後,太子忽然點他:“杜卿怎麽看?”
杜浮筠眨了眨眼,回過神來,他看向太子,道:“臣認為此事應到此為止,交由潁州刺史閻登處理為好。義莊一事雖有秦王手筆,但究其根本,慘劇與他關聯不大,且閻刺史為官清廉,並未殘害徐氏族人,臣滯留幾日尚且能看出問題,若聖人有心要查,那些人證口供難以立足,一擊不倒,反而會惹火上身。”
一名幕僚道:“杜學士剛才也說所留時間太短,又怎麽能肯定你所見皆為事實呢?若當真如杜學士所言,卻不知那幾名敲登聞鼓的徐氏族人從何而來?我們的人無聲無息在潁州消失,除了秦王和潁州刺史,還有誰能做到?”
當然還有人。
聖人偏寵太子,其實杜浮筠一直覺得太子大可不必將秦王視作眼中釘,現在有一個等待坐收漁翁之利的人才更加需要警惕。杜浮筠身為東宮臣子,雖無意涉足黨爭,但如果真有人伸過手來,他有義務保護太子,於是提醒道:“其實潁州一行,臣……”
太子抬手止住他,看向內殿邊的柱子,一名內侍探著頭,似是有話要回。
內侍見太子示意,快步上前來,附耳說了一句話。
太子挑了挑眉,問道:“聽清楚了?”
內侍道:“千真萬確。”
“奇事一樁。”太子衝內侍揚了揚下巴,道,“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內侍道:“今早余杭郡王進宮面聖,下午聖人傳口諭,內容有二,其一,余杭郡王府世子李鏡天官複原職,製授中散大夫,全權受理江南河工銀貪墨一案;其二,賜余杭郡王府二公子與左衛將軍府獨女朗氏結秦晉之好。”
中散大夫雖是散官虛職,卻是正五品上,李觀鏡忽然被免罪便也罷了,還連升六級,實在是叫人意外不已,不過仔細想想,也能明白點,畢竟工銀貪墨案不小,若只是小小工部員外郎,確實不足以接受此等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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