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雪早想好了說辭:“當時我確實年幼,父親母親不想讓我沾染上事,便派人將無我大師的屍首燒了之後埋了,墳墓就建在昭明寺不遠處的田裡。”
“既然如此,如今怎麽又想著傳信要見我一面?”
“不瞞宋相說,今年我來平都趕考,聽聞宋相文采華然,鬥膽借此想要親近親近宋相……”裴朔雪直接借著自己考試,乾脆說自己是個貪名逐利之人。
來平都舉試的人誰不是為了名利,裴朔雪這般坦誠,宋明澄至少信了一半。他官途大半生,像裴朔雪這般有著一點關系便忍不住攀上的人見得多了,此刻見裴朔雪一副急著往上爬的樣子也不覺得多厭惡。
“等科考功名出來了,平都自然有你的一個地位。”宋明澄有些倦了,隨意說了些場面話。
裴朔雪聽出他話中的送客之意,便也沒多留,行了一禮後便出了宋家宅子。
此時已經月半中天,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裴朔雪談得有些久,竟錯過了宵禁的時辰。
他原路返回,在空蕩的街道上走著,腦中還全是宋明澄方才說的話,攪得腦仁疼。
第一世宋家兩兄弟和景霜之間就糾葛著,裴朔雪本以為經過這麽多世,至少能摘出去一個,現在可好,好不容易淡了些的糾纏,這一世又纏上了。
要如何不影響這兩個凡人的氣運,還能將他們和景霜分割開來,這些都是裴朔雪要頭疼的事。
他想著事走路,一時也未注意聽周遭聲響,等鐵蹄聲臨近時,他已經躲閃不急。
遠遠地看著前方巡邏隊的逼近,裴朔雪環顧四周,竟一時找不到躲藏的地方。
“前面什麽人!”領隊之人好眼力,遠遠地便瞧見了這處有人,驅馬帶著人往這裡趕。
裴朔雪剛想出聲解釋,一點寒芒略過眼際,眯了他的眼。
突然胳膊山傳來一道拉力,裴朔雪腳下一踉蹌,隨即被人緊緊攬住了腰,穩住了身形。
黑暗中裴朔雪還未來得及看那人的樣貌,兜頭便被一件衣物蓋住了頭,這下更是什麽都看不見了。
布料上散發著隱隱的松木香味,裴朔雪覺得有些親切,莫名便放松了心神。
隱隱綽綽地,裴朔雪隔著布料看見有隱隱火光靠近,而後立在兩三步遠的地方不動了。
“何人宵禁還在街上行走?”
似乎有人點著火把來查看那人的樣貌,裴朔雪忙攥住身邊人的手腕,想要把蓋在頭上的東西分他一些,好一同蓋住容貌。
“殿下?”遲疑的聲音很快變成驚呼:殿下!你的手!”
“滾!”身邊男子刻意壓低了聲音,可裴朔雪還是認出了那個在自己耳邊聒噪了十幾年的聲音。
放在腰際的手突然燙得裴朔雪一激靈,蓋著衣裳的腦袋也沉悶悶的。
下意識地,裴朔雪縮回了握著趙珩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他們靠得實在太近了,近得裴朔雪渾身都不自在,可腦中的混亂讓他忘記了跑。
忍冬什麽時候來的平都,他來做什麽?方才那些人都叫他殿下,難道忍冬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認回了身份?
還有,他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他認出了自己?
裴朔雪猛地掙扎起來,故意冷聲道:“放開!”
“躲什麽?方才救你的時候,你不乖得很嗎?”趙珩反握著他的手,將人拉進了自己懷中,聲音就在他的耳邊沉沉響起:“他們還未走遠,想要活命,貼我近些。”
作者有話說:
無獎競猜——
趙珩:不抱我會死
裴裴選擇:a.寧死不屈 b反抱回去 c.不說話,冷漠jpg
第48章 探本心
四下寂靜無聲,唯有漸行漸遠的馬蹄敲擊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和身前人心臟的跳動聲交錯,一時間裴朔雪耳邊全是這似鼓點一般大小不一的“咚咚”聲。
要不是這緊張的心跳聲,裴朔雪還真當這個養了十幾年的純真崽子一朝墮。落,已經成了這名利場中的風月老手了。
其實仔細去感受,腰間的手雖摟得緊,可已經微微發汗,攥著自己手腕的手力道也大得嚇人,倒像是在製服什麽犯人。
悶熱的衣料中,裴朔雪的呼吸漸漸沉重,吐息一點一點打在身前灼熱的胸膛上。
額頭幾乎是抵著趙珩的胸膛,裴朔雪不免又開始鬱悶地想:兩年不見,怎麽又長了些,再這麽長下去以後豈不是要仰著頭看他了,那也太沒威信了……
好在如今換了一張臉能遮遮羞,不然被徒弟抱在懷裡算是怎麽一回事,要抱也是自己把他抱在懷裡……
裴朔雪雜七雜八地想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隔著一層布料,趙珩緩緩地低下頭,在裴朔雪額頭前的布上留下一個清淺的吻。
短暫又沒有碰到實處的吻,卻讓趙珩一直浮浮沉沉的心安定下來。
他早就習慣了裴朔雪在身邊的日子,習慣每天醒來睜眼就去找他,習慣每日閉眼的最後一眼也是他,這種習慣已經成了一種難以拔除的本能,致使趙珩失去裴朔雪的日子裡就像丟了主心骨一般,睜眼不見他,閉眼也不見他,在熟悉的屋子中,在熟悉的城鎮中,一切都沒有變,唯有身邊沒了他。
在他們一起住了十幾年的小院中,趙珩卻看什麽都覺得陌生,他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反覆地叩問心門:如果不是自己要裴朔雪趕回來陪自己過生辰,他可能不會碰上乾清門的人;如果當年女媧廟裡,他沒有跑到後院中,裴朔雪和乾清門根本不會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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