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雪的心隨著他親吻的動作顫了一下,隔著不可能觸碰到的距離,在他還沒有搞懂心中複雜又奇異的心緒是什麽的時候,他已經伸出手緩緩地落在忍冬的頭上。
手穿過他細軟的發,穿過他的身子,落了個空,幻境因此而變。
這次不再是幻境,而是滿目漆黑,只剩下耳邊潺潺的水聲。
慢慢地,有心臟跳動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動著四周都在顫動,而後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小聲響起:“我要是能成為他手中的那把刀就好了……”
“這樣就能時時刻刻地待在他身邊了……”
反反覆複地就這麽兩句話,一遍又一遍地在黑暗中重複,像是魔咒一般席卷在裴朔雪的識海中,這個稚嫩的聲音他越聽越覺得熟悉,可翻遍記憶卻找不到半點印象。
是誰在說話?
一時間裴朔雪竟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現實中,他本能地找著撕裂黑暗的出口,可那個稚嫩的聲音卻一直追著他跑,不管他走到哪裡,一直如影隨形,直到他奔走疲乏,終於得見前方的光亮時,他的腳卻不受控制,頓在了原地。
“你不要我了?”他聽見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你要乖乖地待在這裡別亂跑,也不要在床上磨爪子。”
裴朔雪茫然地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這個空間響起,可他根本沒有張嘴。
“你不要我了?”那個聲音還在問,裴朔雪費盡全力跑了出去,跑到光亮的出口,而後瞬間陷入黑暗。
四周夜深如水,在劇烈的心跳聲中,裴朔雪短暫地耳鳴後,緩慢地聽見有爭吵聲自遠而近,最後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扭過頭他看見月華如練,灑進屋中一片薄霧。
窗外真的有人在爭吵,是唐濟和柏崇的聲音。
第51章 學子爭
耳鳴還沒完全褪。去,裴朔雪側躺著將外頭的聲響聽了個大概。
初初聽是兩個人在爭吵,其實細究,大半都是唐濟的聲音,柏崇只是在一聲聲咄咄逼人的緊密言語中可憐又小聲地插上兩句辯解。
這兩個人都是讀書人,唐濟再怎麽夾槍帶棒到底也沒有失了風度,柏崇又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場面倒不算太難看,可緊跟著兩人的書童仆從出來對峙後,院中就攪成了一團亂麻,拔高的聲音幾乎要把歇在外頭的學究都吵醒了。
裴朔雪緩了緩心神,還是準備下床出門瞧瞧,免得他們將學究吵醒,反而將事鬧大了。
“大半夜的怎麽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在房中響起,嚇了裴朔雪一跳。
對床隱隱綽綽地站起來一個影子,裴朔雪才想起來他今夜多了一個室友,怕岑析不了解外頭兩人的脾性,勸架反而火上澆油,裴朔雪急急披了一件衣裳跟著出去了。
月上中天,裴朔雪一出門就被淋了一身月色,他本以為會去勸架的岑析抱臂倚在牆邊看好戲,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裴朔雪實在看不懂岑析這個人,說他淡泊名利,他又來參加了今年的科舉,說他多追求功名,他又做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紈絝樣。
岑析沒有半點上前勸解的樣子,裴朔雪卻不能不上前——在考試前發生衝突可大可小,小懲或許會被學究教導一番,可要是往大了說就是學子品行不端,搞不好是要拿去參試資格的。
唐濟氣頭過了,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可一時又沒人去勸和,便隻好梗著脖子不松口,裴朔雪一開口,他倒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怎麽了?同為舉子,應當以和睦為上,怎麽半夜爭起來了?”裴朔雪做了這個和事佬,站在兩人中間,將他們隔住。
見裴朔雪上前,岑析也跟了過去,四人就這麽擠著立在樹下。
“他偷我東西!”唐濟見他們二人圍過來,似是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話中帶了些委屈。
裴朔雪聞言挑了下眉:“什麽東西?”
偷盜之事關乎學子品行,若是能分辨,倒無大礙,可若坐實了偷盜之名,柏崇恐怕再無緣科舉之路。
本應理直氣壯的人此時卻變得含糊起來,唐濟囁嚅了幾句,最終只是道:“就是很重要的貼身之物!”
“我沒有拿……”柏崇生得瘦弱,此時低著頭更顯幾分可憐無助。
“統共就你我二人住在一處,不是你,還能是我監守自盜不成。”唐濟急了。
可急歸急,裴朔雪好聲好氣地問他到底丟失了何物時,唐濟卻死活也不肯松口說出,只能依稀探出丟的是個身上的配飾,這個說法倒也和他說的“貼身”相符合,只是裴朔雪不明白,既是貼身之物,唐濟又怎麽會丟在宿處讓人做了手腳。
好在柏崇是個極好說話的,裴朔雪委婉地表達了一下想要略微翻找的念頭,他未曾覺得有多冒犯,讓開身子叫他和岑析去搜了屋子。
柏崇的行李實在是少得可憐,不過半個時辰,兩人就搜了個遍,出來朝唐濟搖搖頭,表示未有收獲。
這兩人各執一詞,誰也不肯退一步,裴朔雪無法,暫時讓他們二人莫要爭吵,免得驚動學究,為了前程,各自糊塗一些,先按下此事不提。
這場變故處理完已經到了深夜,四人各自回屋,唐濟趁裴朔雪和柏崇注意力不在此處,往岑析邊上湊了湊,小聲道:“替我向殿下說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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