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潮撐著油紙傘走到他身側,調整了語氣,聲音平靜道:“起來吧。”
太叔奕察覺到雨水停息,聞聲緩緩抬眸望向他。
容潮看見他抬眸是那一刻眼底的黯淡時,他的心底不禁湧起幾分澀苦。
太叔奕片刻後又垂下眼睫,沒有回應他。
見狀,容潮莫名升起一股氣惱,伸手有些粗暴的將他半拽半拉起。
雨傘下,容潮與太叔奕對視,太叔奕薄唇緊抿,容潮余光裡看見學堂中太和黑著臉走了出來。
太和面色鐵青,依舊板著臉,看見容潮終止他的懲罰更是進一步點爆他的脾氣。
太和聲音雄厚,看向太叔奕,“你宮規抄完了?”
不待太叔奕回答,容潮搶先蹙眉道:“下這麽大雨,你看不見嗎?”
太和本就看這位師侄不爽,聞言心裡的火一下子就被其點燃,暴躁道:“本君教管學子,何時輪到你來插手?!”
容潮卻不被其喝聲嚇到,他淡然一笑,道:“如今他已分配到六溪宮,本君如何不能管?”
太和道:“如今比試還未結束,就算他分配到你宮下,也尚未到你管的時候!”
學無涯的學子看見他們的掌教與容潮爭論,紛紛偏頭看向他們這邊,學堂內一片啞然,一個個睜著眼睛,生怕眨眼就錯過重要場景。
容潮看見二師叔被氣的面紅赤耳,他的心情卻是好了不少,他抿了下唇,道:“那本君現在就以九溪宮‘少君’的身份來管,你若覺得本君今日沒這個資格管一名學子的懲戒,可以去找本君的師尊說。不過、此刻,本君要帶他走。”容潮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
說完容潮便要離去,容潮察覺到太叔奕跟在他身後,唇角微不可查的勾出了一絲微笑。容潮隨手將手中的油紙傘扔給了身後的太叔奕,太叔奕接過油紙傘走到容潮身側,為其撐傘,油紙傘朝他傾斜。
留在原地的太和被容潮言語上壓製,氣的幾番呼吸困難,回頭對一群八卦光明正大偷看的學子一頓喝斥。
容潮帶著太叔奕回到沁園二院六齋。
容潮站在廊下看著屋簷下的雨水低落,道:“你換身衣服便去食物語吃飯吧。晚些時候將十遍宮規交給二宮主。”
容潮擔心太叔奕覺得委屈,想了想又補充解釋道:“我二師叔雖然看上去嚴厲,但並非不講道理,你給他個台階下,他不會為此事再為難你的。”
太叔奕行禮,道:“學子明白。”
容潮沒有再多言,未等太叔奕再開口已然離開沁園。
夏季的雨水來去匆匆。容潮回到花月樓不一會兒,烏雲褪去,日光豔豔,雲卷雲舒,天氣舒爽。
容潮決心今日也去食物語解決午餐。
正好他想起一事,身份不明者入學無涯皆需有一名九溪宮宮內弟子引薦。
太叔奕如今雖然私下裡公認其為水神洺汐與天帝鳳旻的“私生子”,但天帝從未承認此事,而水神也不再管他,容潮記得他回宮那日,他在九溪宮教院看見的關於太叔奕的入宮登記上許多項都是“未告知”,顯然算是身份不明那一類。
那麽是誰為他引薦入宮的?
回宮那日他還沒有注意到此事,便忘了查看。
正好去食物語吃完飯,他再去教院一趟。
食物語每日按時供餐,過時不候。
容潮雖然是神仙,可是他也會餓。盡管他可以自給自足,但他一般不下廚。
容潮剛步入食物語的月洞門,遠處幾位身著湖藍色長衫的結伴同行的師兄便察覺他的到來,立馬蹙眉,收起笑語,入了殿內。
容潮從太和手下強行帶走太叔奕一事已傳遍九溪宮上下。
太和的徒兒自然不會對容潮有什麽好態度。
當初容潮乃是破例入的九溪宮,因此幾位師叔包括其徒兒——他的師叔師兄們自然對此多有怨言,只是那時不似如今學子眾多,彼時,宮內上下也不過數十名徒兒,且無學子。
除了同門兩位師兄,其余的師兄對其多加排擠,容花、容胤不在宮內時,容潮便獨自一人待在花月樓,心無旁騖地修煉。隨著容潮的靈術越發精湛突出,師兄們內心裡也越發嫉妒,言語上越發嘲諷,舉止上則越發為難。
久而久之,容潮吃喝玩樂皆是習慣於獨來獨往。
容潮來得遲,一入食物語殿內,早已入座的學子們齊齊起身,朝其行拱手禮,眾口統一道:“學子拜見六宮主。”聲音清脆響亮,中氣十足。
容潮淡淡道:“不必多禮。”
說話間,容潮余光掃過大殿。
上方兩位師叔獨坐一桌。幾位師兄與各宮掌事仙君分兩座而坐。雖說他們那兒還剩下一個位子,容潮自然也不會去坐。
估計他現在上去,太和尚未平複的心情看見他悠然自得的笑臉又要暴走,還是讓小師叔安撫他吧。
隨著學子們落座,容潮在西方處角落裡,尋到了一抹清瘦的身影。
太叔奕獨坐一座。
少年面色冷漠,端著碗,持著筷,飯加菜,一口又一口,略為突出的喉結翻動著,不似狼吞虎咽卻也不是細嚼慢咽。
容潮負手於身後,身姿修長,腳步輕揚,到打飯的窗口要了一份餐食,隨後朝著西方角落裡走去。
至桌前,容潮順手拉開長凳,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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