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潮本是想要將這隻體態豐腴的灰雁紅燒了,奈何後來雜事諸多,一耽擱,至今容潮也未再動手,如今為了給它續命他反倒要時不時給它喂些靈氣。
容潮照例走到它身邊,抬手喂養它。
容潮抵達九溪宮時,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有仙君宣告學子們今日的比試臨時取消,推遲一日,今日改為內課。
學子們聞言紛紛嚷嚷,多有失望,不情不願往學無涯內走去。
容潮正欲離開,不曾想便與太叔奕迎面撞上。
太叔奕今日依舊著宮服,劍眉星目、玉鼻高挺、紅唇誘人。
右眼角那顆淺淺的美人痣反倒襯其白若瓊花的膚色。
容潮心道真真是一如往昔的養眼、賞心悅目。
太叔奕看見容潮時目光微微閃動了下。
容潮本想著轉身當做未曾注意到他,卻見他垂眸朝其行禮。
“太叔奕拜見六宮主。”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清冷,只是此時聲音更輕了些。
容潮覺得他們間再相處有些尷尬,畢竟三年前他那般厚著臉皮追問他是否願意做他的徒兒。
容潮清淡地“嗯”了聲,極力壓製面上情緒使自己看上去足夠淡然——讓對方覺得他毫不在意往事。
容潮應聲後便欲抬腳離開,可他走到他身邊時他還是停了下來。
他未曾注意到太叔奕原本暗淡下去的目光忽然間明亮了幾許。
容潮頷首,忍不住主動道:“可收到分配通知了?”
太叔奕點了下頭,輕聲“嗯”了聲。
容潮思量幾許,道:“你若是不願意被分配到本宮門下,本宮可與三宮主商量讓你去他門下。又或者是你想去的別的門下,本宮也可……”容潮的三師叔太伏上神一向和藹,連其脾性固執老態的師兄太和上神生氣時向來也會聽其兩言。
“我願意。”太叔奕看著容潮的側臉,抿了下唇道。若是仔細聽,便可察覺到他的聲音中還有幾分急促。
聽到“我願意”三個字,容潮隻覺心中漏跳了一拍似的。
他願意……
下一刻,容潮卻是不敢輕易相信他是真的願意。
也許他只是不想在此違背宮規。
九溪宮的宮規對於初入宮的學子而言極為重要。
片刻後,容潮還是道:“不過本宮覺得你並不適合在本宮門下。本宮會與三宮主說將你改配到其門下。”太伏師叔為人和善可親,定然不會因太叔奕的身份而對其另眼相待。
太叔奕聞言垂下了眼簾,沒有吱聲。
容潮隨後離去。
學無涯內整齊分坐一百二十七名學子。遠處一位老人身姿挺拔,衣衫整潔,儀表堂堂,僅站在那兒便猶如泰山壓頂,令人心生畏懼。
太和板著臉,左手握竹卷右手握戒尺冷聲講教。
太叔奕坐在倒數第二排最南邊,恰好靠著木窗邊。
太叔奕耳邊回想起方才容潮的話,心中有些失落,他抬眸看向窗外,只見窗外寧靜無人,高處雲淡風輕。
三年前,在柴桑山的迎客園,容潮便趴在他的窗前,雙手托腮盯著他看,問他願不願意做他的徒兒,信誓旦旦的說做他徒弟的好處——他若死了他便讓他繼承九溪宮掌門。
輕薄!
太叔奕不過稍稍出神片刻間,再抬頭,他猛然發現太和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側,太和板著一張臉,眉毛立起、長胡子筆直,目光冷厲眼含厭惡地盯著自己,手中的戒尺碰撞在案桌上立馬傳來幾道振聾發聵的聲響。
頓時,太叔奕隻覺心臟猛然間已提到喉嚨中,身體發熱。
太和原本就不同意太叔奕入九溪宮,此前他已和兩位師兄弟為此爭吵數次。此刻發覺太叔奕竟然在他一心一意沉浸教學期間開小差,視其無睹!這還了得!簡直豈有此理!
氣血湧上心頭,太和黝黑的膚色也無法掩蓋那張板臉此刻因激動急火攻心而湧上的棗紅色。
“你、你……你!出去!跪於殿前將宮規抄寫十遍!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啊!”
第21章
容潮離開九溪宮後便去了三溪宮。
太伏見他坐在宮內扭扭捏捏半晌不說事,旋即察覺到他的異常,笑著搖了搖頭說要去打坐,問他可要一同去。
容潮連忙搖頭,起身告辭。
白待了小半晌。
容潮內心吐槽自己一番。
原本他來是想說更改太叔奕分配的仙神一事,可他到了又怕自己說出口日後他會後悔。一時間反倒下不定主意。
容潮打著油紙傘心不在焉地往六溪宮走。
路上,容潮遇見容敏,容敏打完招呼又忙追了上來。
容敏道:“我剛剛在九溪宮看見太叔奕在學無涯外跪著抄寫宮規,聽裡面的小仙說是被我師父罰的——抄寫宮規十遍。”
容潮聞聲一愣,倒是符合太和的懲罰風格,他故作淡定道:“說與我聽作甚?”
容敏疑惑道:“三年前在柴桑山你不是每日都去看他嗎?昨日有他的比試,我聽容淵師兄說你又去看了。我以為你想要收他為徒呢……”
容潮:……
他表現得有這麽明顯不正常嗎?
容潮走了兩步,忽然掉頭,驚得一旁仍有些糊塗的容敏差點歪倒。
容潮出現在學無涯外廊下時,太叔奕正跪在風雨中,全身濕漉漉,身前的筆墨紙硯也早已浸濕,墨水融入雨水中在院中流淌,可他還是在執筆默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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