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奕轉身微涼的目光看向他,似乎在問他有何事。
容潮旋即收回右手,微微一笑,帶著陌生人間應有的疏離,道:“這麽冷,公子不如也一同去烤火吧?”說著,容潮怕他習慣了孤寂,不願與人群靠近,補充道:“剛剛我朝那怪物扔了火把,它並未直接反擊反而刻意避開了,後來又欲毀掉火堆,想來它應該是怕火。”
話落,容潮卻見太叔奕取下風帽,他的青發已用白絲帶束起,清風吹過,及腰的白絲帶隨風起舞,接著太叔奕解開鬥篷,清瘦孤落的身子一下子暴露在冷風中。
他比千年前更清瘦了。
容潮失神間,太叔奕已將白衣鬥篷裹到他單薄的身子上。
鬥篷上的余溫本不高,但容潮這具身體此刻乃是冰冷的,相較之下,這余溫便是一股暖流。暖流襲上全身,容潮這才回過神來。
容潮發現太叔奕的臉色自剛剛使用靈力後越發蒼白了,旋即便要將鬥篷退回去。
太叔奕見容潮伸手欲去解鬥篷,忽然開了口,聲音微涼:“走吧。”語氣不容反駁。
容潮明白這二字表明他同意跟他一起去烤火,但是拒絕了他歸還鬥篷。
唉……
容潮發覺他真失敗,別家都是徒弟怕師父,可他家卻是一反常態,師父怕徒弟。這種怕,容潮至今也沒搞懂是為什麽。
容潮心中還是有些喜悅,腳步默默跟隨在太叔奕身後走到火堆前坐了下來,當他抬起頭看向眾人時卻發現大家都停止了討論,齊齊望著對面的自己,神情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景璐疑惑道:“你們認識?”
容潮連忙否認道:“不認識!”
聞聲,他們隨之看向他身側的太叔奕,見他抿著唇,眼睫微垂,漆黑的雙眸中聽到容潮那句“不認識”時目光微微一動,卻並沒有要出聲否認的意思。
容潮隨後也垂下眸,拿起一隻樹乾,撥弄火苗,掩飾他的心虛。
“我們要不要離這月牙泉遠些?”小女孩看見眾人神色各異,仍有些後怕。
四下一片沉默,無人回答她。
片刻後,老者問道:“你想去哪兒?”
小女孩道:“……我不知道。”
老者見狀,道:“既然如此,大家先休息吧,今夜都留神小心些,待天亮了再做決定。”
小女孩一時間也沒有新的想法,只能點頭表示同意。景璐與鬱天二人也沒有異議,跟著默認。
一直沉默著的容潮垂眸看著眼前的火苗,想起了無燼淵,心中不禁有些複雜。
正當眾人打算簡單收拾下輪流休息是,誰知少年卻突然指著容潮,問道:“剛剛他說這怪物怕火,我們要不要在外圍再燒一圈火堆?這樣它肯定進不來了。”
眾人:……
鬱天眼中充滿疑惑地看著他,道:“那這樣我們豈不是夾在火堆之間?”
容潮沒有抬眼,卻難得開了金口,語氣輕松,道:“正好我想吃烤小魚乾。喵嗚~”
少年:“……”
鬱天:“……”
次日,當晨光漫過沙梁升上天空照亮沙谷中時,容潮迷迷糊糊醒來,這一夜他睡得很熟,沒有雜夢。
自從一千八百年前太叔奕發現他欺騙了自己離開九溪宮後,容潮便再未有一夜曾安睡。
容潮在視線范圍內掃了一圈,對面只剩下小女孩和少年躺在沙子上仍熟睡著,景璐等四人皆不知所蹤,周圍沒有打鬥的痕跡。
容潮覺得脖子有些酸,便翻了個身,目光朝上,對上了一雙黑瞳。
容潮這才發現自己的頭就枕在太叔奕雙膝上。
容潮:……怪不得這般舒服。
昨夜太叔奕在他旁邊安靜地坐在沙堆上,姿勢端正以至於他低頭看到自己的坐姿都默默地收攏了雙腿。他明明記得昨夜他臨睡前太叔奕不是此刻盤膝而坐的姿勢的……
“早啊……”容潮連忙起身,帶著笑意略顯尷尬道。
太叔奕輕聲“嗯”了聲,起身時因為腿麻略顯意外地頓了下,容潮頓時心懷歉意伸手扶住了他。
太叔奕目光落在他手上,容潮隨即收回。
太叔奕目光微斂,輕聲道:“去水邊看看吧。”
昨夜大家都累了,事發地他們都沒有再去觀察,容潮本也打算睡醒去看看,聞言道了聲“好”。
二人隔著半步一同朝著月牙泉岸邊走去。
容潮抬眸發現太叔奕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相較昨夜好了不少。
到了水邊,太叔奕半蹲下身去查看這水面是否有異常,容潮則念及自己如今靈力微弱而刻意裡水面遠了些,站在其身側,觀察著水面。
在不清楚這劫的大致情況之前,容潮不打算輕易冒險,他初遇太叔奕時其雖然只有兩百歲,但卻靈力不淺,如今過了一千八百年,想必他靈力與修為皆精進不少,昨夜那怪物顯然不是太叔奕的對手。
如今他無法護他周全,只能盡力避免為他添麻煩。
月牙泉的水已經恢復清澈,碧綠的水面倒映著藍天與岸邊的一切人與物。
容潮自昨夜重新睜開眼,第一次看見這具身體的皮囊長什麽模樣。
這是一位看起來和太叔奕差不多大,在人間最多十六七八歲的臉,修道界本就少有醜人,這張臉有些男生女相,很是漂亮且秀氣,不過同一張臉在不同的靈魂下往往效果也是不一樣的。其身上的朱墨色華衣顯得原主帶著些許戾氣,白皙的膚色有些蒼白,身上多處刀劍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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