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凝望者府邸許久,這才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交與小廝。
“你將此信交至他手中,告訴他原先入住王府的那位秦道長在四處搜尋他,讓他務必萬般小心!”
“小的領命。”
“去吧。”
“小的告退。”
說罷小廝接過信封,回到府內,合上門。
吳王在府前望著緊閉的門樓良久,這才一步三回頭上了馬車,離去。
隱於不遠處的容潮平靜的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生命的最後一刻,帶著內疚的父親前來向兒子通風報信並道歉,可趙嘉笉的選擇是再不相見。
片刻後,容潮現身府前,飛身落於園林高處,放眼望去,立即發現園中的河畔這般眼熟。
吳王廂房內取下的畫作上畫的三名孩童在冰天雪地裡的河畔邊嬉鬧玩耍,想必其背景便是此處。
此刻同一地方,少年接過小廝的信封,並未拆開,退卻小廝,望著尚未打開的信封陷入沉思。
沒多久,趙嘉笉掌中靈力匯聚,信封燃起火光,趙嘉笉轉而將其丟落。
灰白的殘燼無聲的零落、被冷風吹散,飄向四處,再難重聚。
河岸邊僅余下孤零零的一名少年。
趙嘉笉察覺有人影出現,回眸便看見容潮朝其走來,紅唇間掛著微微淺笑,仿佛在和他打招呼說“又見面了”。
趙嘉笉對於容潮的出現並沒有太多的情緒,雙眸中的黯淡透露出其心態的平淡。
如今他想複的仇、想殺的人除了那一位,他皆已親手做到,親眼看見他們一個個倒在面前,盡管沒有想象的輕松,心中此刻卻比預料的平靜。
趙嘉笉平靜的面容上沒有往昔的禮貌微笑,反而是幾乎察覺不到的苦笑。他道:“秦道長是來此收服我的?修仙成神,降妖除魔,行俠仗義,替天行道……”可是為何在他受盡屈辱時沒有人為他“替天行道”?
“你為何不逃?在等那位引你入魔道的魔族人?”
“我……是。”
“他已經走了。”
趙嘉笉聞言雙眸更添三分失落。
自始至終,他都終是被遺棄的那一位。
容潮收起淺淺的溫和笑意,道:“你既已入魔道,可知六界的規矩?”
見趙嘉笉唇角輕抿,注視向他,容潮不急不緩道:“四海八荒,入魔道者,九重天必誅之,修道界亦同。不過,自神魔分道以來,凡人入魔道少之又少,而按天規,凡人皆受酆都所管轄,死生輪回由鬼帝決議。你本為凡人,雖已入魔道,但如今九重天也同樣會命鬼界處置此事。遠處黑雲及近,黑白無常已經趕來。”
趙嘉笉垂下眼角,“自我選擇修魔道復仇起,我便未曾祈求自己可以久活,也許一死百了或許更可。”
“曾經我為救同類身受重傷,卻因此被認作再身無價值而被同類嫌棄唾罵,那時我也曾生過活夠了一死百了的想法。”不過那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事了。
“但秦道長現下不這麽想了?”
“是,歷經生死離別後才發覺‘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句話說的真對。如今辱你者盡數除去,你若一死百了這一切的意義又有多大?他們本是凡人,百年之後本也會死。”
趙嘉笉神色猶豫,吃驚道:“你要放我走?”
見容潮不言,趙嘉笉緩緩道:“可是我如何才能活?”
容潮道:“入魔道者,別無他路,你只能繼續前往魔界。”
原本引趙嘉笉入魔道的魔族人本也是要帶他回魔界,只是他也不過是要利用他心中的怨氣,化為手中一枚棋子而已,如今他匆匆逃離人間,怕是短時間內難再回人間。
盡管如此,趙嘉笉至魔界,若無主子,也難以生存,那兒是六界最為弱肉強食之地。
容潮道:“你已修魔道,若能至魔界結界處,便可無阻踏入結界。不過此去魔界需由你獨行。”
趙嘉笉抬眸,眼中是不確定,“你為何要幫我?”
記憶裡身處光明與黑白交界處的清冷矜貴少年與沉靜內斂的少年一站一跪的場景浮現眼前,容潮轉過身,看向波光嶙峋的湖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道:“魔界一都十城,每一位魔都歸屬一都十城其中之一。你若順利進入魔界結界處,此後一路朝南至一座七層塔樓前,告訴守衛你有一支長簫想要交與樓主,隨後你可見到一名男子,告訴他你想拜入郇城。你成為郇城懿王朝彥的城民後,之前引你入魔卻將你棄之者若再遇見你,也斷然不敢再輕易為難你。”
容潮將此前從吳王府帶出的畫作交與趙嘉笉,趙嘉笉看見此畫目光亮了下,他收下後久久未言。
良久,趙嘉笉面懷歉意,後退一步,躬身作揖,起身後,問道:“多謝秦道長。”雖然他們並不相知,但趙嘉笉卻莫名決定再次相信一人,他沒有多問容潮的身份。
容潮道:“魔界對入魔者向來不問過往,但按照魔界的規矩,每一位拜入一帝十王麾下者都需有引薦人,若是朝彥問起你的引薦人……告訴他,我叫‘容潮’。”
百裡之外,荒山野嶺。
黑衣少年手持長劍,劍眉星目間的銳氣令其鋒芒外露。
對面二人牛頭馬面,分別手執腳鐐與手銬。滿面笑容者頭帶官帽,其上寫有“一見生財”四字,瘦高個子,面色慘白,口吐長舌。面容凶悍者,其上官帽上寫有“天下太平”四字,身寬體胖,矮個面黑。二者由內至外皆是好不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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