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來這麽多次了,跟所有人都很熟。特別是跟溫醫生。
溫醫生甚至在周末休息時間帶他去動物園玩過,兩個人可以說關系非常好了。
因此江一煥也說:“好,那就先進去吧。”
按照溫醫生的看診習慣,每次都會先和病人單獨聊一會兒,然後再和家屬溝通,討論病情。
於是江一煥就坐回了候診區。
江耀抬手,按上了門把手。
哢噠。
門沒上鎖,是開著的。
……可是推門的時候卻遇到了阻力。
江耀一開始沒用力,門只打開了一條縫就不動了。
與此同時頭上還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響。
哢啦。
像久坐辦公室的人在電腦桌前活動身體,轉轉脖子扭扭腰,所發出的脊椎活動聲。
溫醫生在裡面嗎?
江耀感到疑惑。
他又試著推了一下門。門上傳來一種軟軟的阻力。
很奇怪。那個阻力並不大,稍微用力就可以把門推開。手上反饋過來的觸感甚至帶著一點點彈性。
更奇怪的是那個聲響。
哢啦啦啦啦……
骨頭能發出這種聲音的人,頸椎病一定很嚴重了。
江耀沒用多少力氣,門就開了。
哢啦啦啦啦的響動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有什麽東西從門上面掉下來。
【小心!】
心裡的聲音急聲提醒。
江耀下意識地抬頭,伸手。
噗噠。
正好接住了那個東西。
一個沉重的,濕熱的,手感很怪異的球狀物。
江耀低頭。
和一顆人頭對上了目光。
……
精神衛生中心外拉起了警戒黃線。
最近的出勤頻率未免也太高了……
而且,怎麽又跟姓江的這個小子有關?!
方警官疲憊地呼出一口氣,指揮下屬們緊張而有序地開展調查。自己則是坐在另一間診室裡,向江耀問話。
“所以說,你是今天第一個進入診室的……你進來的時候診室裡沒有其他人,只有溫嶺西,呃,溫嶺西的……嗯……”
方警官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定義溫嶺西當時的狀態。
死反正是沒有死,但活肯定也是活不成了。
江耀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頭埋得低低的。看著自己垂放在膝蓋上的雙手。
雙手仍然保持著攤開的姿勢,仿佛那裡仍然盛放著一顆人頭。
那是一種讓人很難忘記的手感。
【但你應該忘記。】
有些刺刺的部分是頭髮,隔著頭髮可以感覺到柔軟頭皮包裹著堅硬的後腦杓。
那本該是和對方無比親昵時才會感受到的觸感。
他和溫醫生確實很親近。溫醫生是陪伴他最久的醫生,之前的其他醫生無論多麽有名,都只會對他搖頭,說他的情況已經沒有辦法改善,說他已經成年了這種病恐怕不會再好,說建議去找其他醫生再嘗試一下……
只有溫醫生會送小蟲給他。
【別再想了。不是你的錯。】
可是他把門推開了。
門的頂上懸掛著溫醫生的身體。溫醫生那個時候還活著的。
太粗心了。當時應該注意到的,那個哢啦啦的聲音,是溫醫生的頸椎。
雖然脖子周圍的肌肉全都被撕開了,但是頸椎,神經,血管全部還連著的。
【那不是你的錯。別再責怪自己。】
溫醫生那個時候還活著的。
是他推開了門,所以溫醫生的頭掉下來了。
如果不是他急著推門,而是讓護士從另一邊的醫護人員通道裡進去的話,溫醫生的頭就不會掉下來。掉進他手裡。
他太沒有禮貌了。他不應該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時候就推門進去。
他應該在外面等著的。他敲完門就應該在外面好好等著,等溫醫生來開門,叫他進去他才可以進去。他太沒有禮貌了,他不應該推門,他不應該用力……
【……江耀!】
心裡的人提高了聲音。
江耀渾身一震,猛然抬頭。
瞳孔微微震顫著。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方警官被江耀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立刻問:“怎麽了,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而江耀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那眼神很空,仿佛不是看著他,而是透過他,看著他後面的什麽東西。
方警官心裡毛毛的,不由回頭,看了眼醫護通道。
精神衛生中心所有診室的構造都是一樣的。前門連接著患者等待區,後門則是醫護人員通道。
案發現場就在對面的另一個診室。
即便隔開了這麽遠的距離,還是能聽到警察和法醫們緊張有序地勘查現場的動靜。
房門對聲音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阻斷,但那種繁雜的腳步聲,討論聲,取證塑料袋窸窣摩擦聲,還是令人心煩意亂。
方警官不由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次的案子,總算不再是密室殺人案。
非但不是密室,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說是……殺人案。
人是肯定已經死了。那個姓溫的醫生,整個人頭都從身體上斷下來,死得透透的,沒有任何搶救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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