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風胸中被這泓煙波擠著撞著,隻覺洶湧不已,他卡住容衍的下頜,不禁俯身在他眼皮上親了親,啞聲道:“別這般看著我。”
會不忍,不舍。
容衍順勢摟住他脖頸,將人壓得更低了些,攫住了他抿得緊緊的薄唇。
他們在陽光下肆意親吻,微風拂過十裡桃林,繽紛花瓣簌簌而落,有些乘風飄進小樓,撲在二人側臉、身上,被容衍一片一片叼走,印上新的痕跡。
深夜。
寧長風緩緩睜開眼睛,容衍一隻胳膊墊著他後脖頸摟著他肩背,另一隻搭在他側腰的手不知何時已緩緩滑落至肌理分明的小腹,掌心暖著那一小塊地方。
他呼吸勻長,睡得正熟。
寧長風靜靜凝視他許久,眼底一層又一層的泛起紅潮,又一點一點被壓下去,湮沒在靜寂無聲中。
誰來做容器,答案已不言而喻。
他拗不過容衍,更舍不得拋下容衍,讓他帶著除夕獨自在人世間渾噩一生。
死容易,思念卻很難。
寧長風掌心覆住容衍的手,緩緩運起異能,小腹開始緩緩抽搐,一顆一顆豆大的汗珠自他額間鼻頭冒出,連綿成片滑落脖頸,終於——
能源核心被抽了出來。
那是一顆瑩綠色的珠子,琉璃珠大小,懸在寧長風掌心,肉眼可見精純的能量在珠體內緩緩遊逸。
他舔了舔迅速變得乾枯的嘴唇,將珠體送進了容衍體內。
容衍在睡夢中蹙了蹙眉,手指下意識撫上他側臉,指腹在他眼瞼處抹了抹,呢喃了一句:“別哭……”
寧長風低低“嗯”了一聲,被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包裹,他闔上眼,緊緊抱著容衍睡了過去。
次日。
容衍睜開雙眼,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體內的變化。
一顆瑩綠色的珠子懸在丹田處,為他源源不斷地提供能量。
寧長風頭枕在他胳膊上,雙手緊緊摟著他,下頜抵著他鎖骨睡得正香,眼瞼下的憔悴清晰可見。
容衍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將自己從他的禁錮中脫身,平靜地起身穿衣,替熟睡的寧長風掖好被角,以防走了熱氣。
他彎腰,掌心聚起一團綠色能量,不太熟練地送進寧長風體內。因為能量的滋養,寧長風臉上的憔悴逐漸褪去,恢復了血色。
他無意識地攥緊被角,似要挽留什麽,卻陷入更深的睡眠。
從祭司宮帶來的玉瓶靜靜立在櫃子上,被容衍抄進袖子裡帶走。
*
黔南山脈外,火炮爆.炸聲不絕於耳,遠在盛京的景泰藍集舉國之力調來了無數重炮,在葭野平原一字排開,從頭裹到腳的重甲士兵如黑雲壓陣,日夜對著南越炮轟,誓將活屍大軍阻在金平城外。
南越境內被轟得千瘡百孔,硝煙彌漫在整個國境上空,遮住高高在上的祭司宮,經久不散。
姚厝不得不棄了老巢,襲擊了與之相連的南昭國,帶著新製成的活屍大軍逃竄至黔南山脈,包圍了藏在山腹之中的桃花源。
“還我原液!還我原液!”
淒厲的嘶吼聲回蕩在山脈上空,數十萬活屍在操縱下扒在山體上,它們用身體撞、用指甲刨、用獠牙啃,土石簌簌而落,山體在一點點變薄。
姚厝已丟棄軀殼,漆黑蟲體膨脹至數倍。它盤在山頭高高揚起頭部,吐出的毒液落在山體上,腐蝕出一個又一個大洞。
山體搖晃不已,藏於山腹內的百姓互相抱著瑟瑟發抖,跪下祈求神靈的垂憐。
他們知道神就住在桃林裡的小樓上,但無人敢進去打擾。
因為與神同住的那個人不喜歡他的神被覬覦。
直到容衍自桃林內走出,漫天的哭喊與祈求聲俱是一靜,無數人張著嘴忘記了磕頭,淚痕遍布的臉上湧現出一瞬間的茫然。
容衍揮手,身後綠色的能量屏障緩緩形成,將整個桃花林籠罩其中。
原來擁有媲美神靈的力量是這種感覺,只要他想,整個人間頃刻便能翻雲覆雨,寧長風卻一直在壓抑能量,陪他用凡人的方式生活著。
容衍苦笑,掌心飛出無數綠色光點,散落在黑壓壓的人群中,他們紛紛仰頭,睜大眼,在驚愕中沉睡過去。
落無心出現在他身後。
綠色光點落在他身上,卻並非催眠,他隻覺神清氣爽,體內汙濁被掃蕩一空。
容衍低聲囑咐:“替我守好他。”
落無心上前一步,面露不忍:“主人——”
容衍打斷他,輕輕道:“我這一生犯過不該犯的罪,殺過不該殺之人,算來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他不一樣,他正直、光明、磊落,善良又心軟,不該再為蒼生獻祭自己的生命。”
他不要寧長風做誰的神,他隻做他自己。
“告訴他——”
“罷了。”
靴底踏過濕軟泥土,卷起翻飛的粉紅花瓣,帶著它們一路往山腹外行去。
石門緩緩打開,容衍從裡面走出來。
搖晃的山體驟然一停,母蠱停止噴射毒液,自山尖滑落半截身軀,垂下碩大的頭顱,懸在容衍面前嗅聞。
它聞到了原液的味道。
那是它殫精竭慮數年從自己身上剝離出的“解藥”,可解長生蠱之毒,逆轉生死。
代價就是它會被永遠困在這具醜陋惡心的蠱蟲體內,不得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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