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略,不要只看得到眼前,你須看得長遠一些。”
裴儔想起那日崔邈撓頭傻笑的模樣,工匠們推搡著開玩笑的模樣。
良久,他閉了閉眼,深深地俯下身去。
吏部尚書松了口氣,道:“不過你今日在我這兒鬧了一回,消息早已傳開了,不罰一罰你說不過去,你可認?”
“下官知罪,任憑大人處置。”
聽說裴儔得罪吏部尚書被罰了二十大板,寇衍夜裡便帶了最好的金瘡藥,翻牆進了裴儔府上。
裴儔面朝下趴在床上,聞聲轉了轉頭,看見寇衍做賊一樣地翻窗進來,沒好氣地道:“好歹你也是個五品郎中,正門不走,整日翻牆翻窗的像什麽樣子。”
“走大門又要被你家裴旺一陣盤問,我可受不了他那磨磨唧唧的性子。”
寇衍關了窗戶,走到床邊,從懷裡摸出藥,就準備掀了被子給裴儔上藥。
裴儔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驚道:“幹什麽?”
寇衍聳聳肩,道:“給你上藥啊。”
“不必,裴旺已經上過一回了,明日再用吧。”
寇衍倒也沒堅持,把藥瓶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他瞧裴儔臉色除了蒼白些,倒是沒什麽大礙,道:“吏部那老頭不是對你挺好的嘛,朝中風評也不錯,我爹都說他是位難得的賢臣,怎麽罰你這麽重?”
裴儔閉了眼,將臉埋在枕頭裡,悶悶道:“是我做了蠢事,他罰我也是應該。”
寇衍卻皺起了眉。
十六歲那年,寇衍被寇家強行帶回了邯京,要讓他入仕。寇衍反抗無效,經過長達一年多的折磨後,終於在景豐十九年與裴儔一道參加科舉,裴儔摘了狀元之位,他亦成了榜眼,入了戶部做了郎中。
寇家在邯京的勢力不小,倒也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瞧,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一年多沒見,等他再見到裴儔時,對方除了身量抽高,面容倒是沒怎麽變。
從劍門一路走到邯京,二人既是師兄弟亦是親人,聊了兩句倒也還是熟絡起來,同從前並無大的不同。
寇衍卻覺得,他愈發看不明白裴儔了。
“你向來是聰明的那個,我不懂朝廷裡這些彎彎繞繞的,沒法兒替你拿主意。”寇衍癟了癟嘴,又極認真地道:“不過,景略,任何時候,只要你需要,而我又幫得上的,盡管來找我好嗎?我辦不了,那我老子總辦得了!大不了我不要臉地去求他,又不會少塊肉!”
裴儔悶笑出聲,道:“好好好,下次我再被人揍,就來找你幫我扛。”
寇衍皺了臉,急急道:“不行!挨揍不行!打小師父就揍我比揍你多,總不能做了官後還是這樣!”
他想了想,極為鄭重地道:“對,挨揍不成!絕對不成!!”
裴儔於是笑得更歡了,兩人的笑聲交雜在一起,融化了一室的肅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閱~
第24章 秋獵
護城河裡飄滿金黃落葉的時候,邯京迎來了一年一度的皇室秋獵。
劉氏在邯京東北的山麓上圈了塊地,設了獵場,名為萬狩苑,其中豢養了無數野獸,專供皇家和王公大臣們射獵。
裴儔後來又去找過崔邈,正逢上他辭官回鄉。
邯京的連綿大雨終於止了勢,兩人約在了城西那座橋上。
河道兩岸的民房已經開始重建,河渠堤壩也幾近完工,裴儔卻瞧得鼻中酸澀。
“崔兄,我……”
崔邈扶住他手,笑道:“裴兄休要多想,辭官是我自己思慮多日的決定,與人無虞。”
民房裡漸漸有人出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不約而同地望著這邊。
崔邈招了招手,給他們打招呼,頭也不回地衝裴儔道:“我弱冠入仕,至今已逾十三年,做人做事但求無愧於心,奈何天不作美,崔邈……選擇追隨本心,去鄉間田野做一位農夫,好過囚在此處不見天日。”
他道:“裴兄,珍重,來日山水再逢時,崔邈當掃榻煮酒以待。”
秋獵當日。
千余名京衛率先入場布圍,圍合起來的地方多為平坦開闊的平地,加以部分樹林稀疏的山林,而地勢更險、林木更密集的地方,則被排除在外,這是為了最大保障王孫們的安全。
號角聲響起,載著景豐帝的瞭望車緩緩駛入場中,後面浩浩湯湯地依次跟著皇子皇孫、王公大臣、以及騎兵侍衛。
景豐帝登上高台,接過張德福遞過來的箭羽,拉弓滿弦,一箭射出,秋獵正式開始。
裴儔跟在兩位侍郎身後打打下手,遙遙望著場中,只見一人首當其衝地掠了出去。
三皇子劉煥,皇貴妃桂馥凝所出,嶺南總督桂存山的外甥,是名副其實的天潢貴胄。不過劉煥的母親生下他之後,不知怎的丟下兒子,去了山上佛寺修行,劉煥自小便養在寧妃宮中。
劉煥此人,好大喜功,事事都要強壓別人一頭,尤其針對他的大哥,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劉奕。
“皇兄,三哥跑得那麽快,我們不跟上嗎?”說話的是劉隱,排行老七,年紀小,事事都以哥哥們馬首是瞻,同劉奕最是親近。
劉奕勒馬而立,望著那一騎絕塵的背影,歎了口氣,道:“走吧,盡力便是,不必貪功。”
“好嘞!”
三位皇子依次進了獵場,接下來便是王公大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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