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臣梗著脖子,道:“學生只是想求個公道。”
“孩子話!”謝銘猛一振衣袖,道:“是非公道自有大理寺、刑部去管,乾你一個學子何事?”
礙著張衡水在場不好發作,他深吸了一口氣,略微平複下心情,道:“我若是遂了你們心意,真讓你們聯合著跪到宮門前請願,明日懸於你們頭頂的便不是戒尺,而是鋼刀!”
石虎臣紅了眼,道:“學生知道祭酒是為了我們好,學生只是,只是……。”
梅映宵悠悠道:“你只是沒出到風頭不甘心罷了。”
石虎臣立刻怒氣橫生,道:“梅映宵,你再說一遍!”
謝銘道:“怎麽,當著張尚書和我的面,你們還要動手不成?”
梅映宵立刻道:“學生不敢。”
裴儔看戲看得歡喜,瞧石虎臣這周身的氣度,在家中的地位怕是隻高不低。
當今內閣次輔名為石公平,世家中的世家,從前明裡暗裡總是與裴儔對著乾,給他添過不少亂子。
這石虎臣,倒不像他。
“總之,先首輔的案子自有人去查,你們做好自己分內之事,莫在此事上再生齟齬。”
二人沒應聲。
梅映宵先上前一步,將謝銘扶到案邊坐下,他才終於不用因為要支撐師長的威嚴,拄著條傷腿站在那裡。
坐下時,謝銘頗為欣慰地拍了拍梅映宵的手。
石虎臣卻是個不省心的,目光始終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此時趁大家放松警惕了,竟悶頭往出口奔去。
裴儔想攔上一攔,卻有一道人影比他更快衝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出自唐代詩人杜甫作品“三吏三別”之一的《石壕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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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山
“哎呦!”
那石虎臣一下子撞上周葛,兩人都跌坐在地上。
“小結巴,你敢攔我!”石虎臣立刻爬起來,神情恐怖,像是要吃人。
“祭酒說了,你不能出去。”他這會兒倒是不結巴了。
“閃開!”石虎臣把人往地上一摜,就要離開。
裴儔已經閃身而至,一伸手捏住了他胳膊。
他笑得十分和氣,道:“石公子,還是聽謝祭酒的話,不要惹事哦。”
石虎臣使勁掙了掙,那抓住他的手紋絲不動。
他大吼道:“乾卿何事!”
裴儔笑意愈深,道:“不巧,您要為之請命的裴儔裴首輔,正是先表叔。”
石虎臣這才把目光轉到他臉上,愣住了。
“讓小裴大人見笑了,”謝銘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無聲地堵住了路,又衝石虎臣道:“我一個瘸子是攔不住你的,你要是想過去,請便吧。”
石虎臣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少頃,又狠狠瞪了一眼周葛,憤憤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半夜跑去後山!祭酒怎會為找你摔斷了腿!”
裴儔了然,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謝銘喝道:“石虎臣!”
“我就是見不得他那副軟弱模樣!做戲給誰看呢?自裴首輔推行政令,寒門子弟亦能憑真才實學入國子監,大家同為天子門生,同吃同住,我們可曾有半點瞧不起他!”
“可他呢?一年多以來大大小小惹了多少事!哪一回不是祭酒給他收拾的爛攤子?這種廢物留著做什麽!”
“啪。”
辯文館內頓時靜得可怕。
裴儔盯著石虎臣被打偏過去的側臉,也有些怔愣。
謝銘一巴掌下去,自己先紅了眼眶。
他努力穩住聲音,道:“豎子……咆哮辯文館,罰抄錄禮則三百遍,關靜室七日。”
半晌,石虎臣臉埋在陰影裡,無聲地笑笑,雙手舉到身前,恭恭敬敬行了禮,跟著掌罰的助教離開了。
謝銘再維持不住什麽師長威嚴,頹然倒下去,眼看就要坐在地上,梅映宵和周葛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又把人扶回座上。
眾學子一擁而上。
謝銘神色頹敗,周圍人說的話他充耳不聞,隻低頭望著發抖的右手,怔怔不言。
裴儔見狀,望向張衡水,見對方點了點頭,他便擠了上去,附在謝銘耳邊說道:“祭酒不妨讓我試試,說不定能勸石公子回心轉意呢。”
謝銘瞧了他一眼,伸手示意最近的一個助教過來,耳語幾句,裴儔便跟著那助教去了。
靜室陳設十分簡單,一副桌椅,一張硬榻。
石虎臣挨了一巴掌,心中有氣,裴儔走進靜室時,他正在榻上坐著,隻拿一個背影對著裴儔,一聲不吭。
“石公子好啊。”
石虎臣充耳不聞。
裴儔狀似好奇地打量起四周來,驚歎道:“這靜室可比關我那會兒環境好多了啊!”
石虎臣微微側目。
“你也被關過?”
“關過!”裴儔將那椅子一把拖至榻邊,神情誇張,道:“我那會兒犯的事不比你少!我的老師你認識的,喏,現在的尚書大人,尚書大人看起來脾氣好,那時候可罰我抄了不少書呢!”
此時正在與謝銘議事的張衡水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謝銘見狀,讓一旁的助教再添了些炭,又將爐上煨熱的茶斟了一盞,呈給張衡水。
石家家大業大,自然對禮部郎中這種小官沒多少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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