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刻好了,裴儔瞧了瞧,俯身想把那碑立起來,奈何力氣不夠。
工匠們要上前幫忙,被秦焱睨了一眼,皆瑟縮著不敢再上前。
裴儔正奮力與石碑作鬥爭,忽覺手上一松。
他抬頭一瞧,秦焱一手就將那石碑抬離了地,此時手肘搭在碑上,衝裴儔笑得溫和。
裴儔:“……”
眾人:“……”
“還、還勞煩秦將軍將碑移到這邊……”裴儔無言片刻,指了指墳前早已挖好的凹槽。
秦焱兩手並用,極為輕松地將那石碑……提了起來,嚴絲合縫地放進了凹槽中。
四周響起工匠們的抽氣聲,都在驚歎這年輕公子的好臂力。
裴儔將墓碑四周的土填實了,又奉上瓜果酒水,點了香,跪在都禦史墳前磕了三個頭。
秦焱本來以為他要說些什麽,誰知裴儔敬完香之後,徑直起身下了山坡,他又囑咐了秦四幾句,趕緊跟上了裴儔。
江城之事已畢,四處避禍的流民們大半都回來了,加上之前崔先生已經將江城大壩重建完畢,幸存的江城百姓們在秦焱麾下將士的幫助下,開始重建家園,收拾田地。
一深一淺兩個身影走在鄉間的田埂上,身韻氣度又很是扎眼,吸引了不少沿途百姓們的目光。
秦焱沒注意到周圍百姓的異樣,隻專心盯著裴儔的後腦杓看,瞧了一陣,視線又滑向他腰間,背在身後的手指恍有所覺的微蜷。
隔著衣衫都能感受到那股緊致,若是除掉衣物……
秦焱走著走著便出了神,直到撞上前面那人的背才停下來。
他低頭一看,裴儔正微微仰頭望著他,眉目帶了些疑惑之色。
秦焱不自在地咳了咳,偏頭盯住一棵田裡的雜草,佯裝出神。
“秦將軍之前同裴某所言,裴某記下了。”
秦焱呆呆地轉回頭,沒反應過來:“啊?”
裴儔順著他方才看的方向望過去,正看見西大營的一位將士在犁地,有個婦人提了籃子從田埂上走下來,笑著招呼他休息吃飯。
他溫聲道:“秦將軍日後有用得著裴某的地方,只要於民生百姓無害,裴儔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秦焱猶在愣神,裴儔卻已走遠了。
他之前說過什麽話?哪一句?
秦焱驟然想起裴儔清醒過來的第三日,好像主動找他說話了?他回憶起那日所言,忽然極為痛苦地抱住了頭。
他說那話不是這個意思啊!!
啊!!!
不二見裴儔傷勢大好,又再三囑咐不可勞心費神不可動武之後,請辭回了三青山。
秦焱那日審過竇如松眾人後,帶人將冤死的流民們好好安葬了,銀心也一並葬在了旁邊。
裴儔聽他講完,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後來的幾日,也沒見他去看望他們。
銀心素來喜歡一些小玩意兒,從前見隔壁家小哥有個精巧的木製風車,跟裴儔鬧了好幾回。
裴儔沒有那個本事,如今又身無長物,隻得取了幾張紙鋪在石桌上,循著模糊的手工課記憶,折了個歪歪扭扭的紙風車。
秦焱正在院門處同秦四說著話,見了他,三兩下把秦四打發,向裴儔走了過去。
有風拂過,吹得一樹柿子嘩啦啦地響起來,那不倫不類的風車竟也跟著轉了起來。
裴儔怔怔地瞧著風車。
“看不出,裴大人還喜歡這等小孩子的玩物。”
秦焱在他左手邊坐下,悄悄看了他好幾眼,忽然注意到他左邊耳垂上生著兩顆痣,瑩潤可愛。
他仿佛發現了什麽好玩的小秘密,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裴儔卻沒注意到他的異樣,隻盯著手裡的風車,低低道:“銀心從前最喜歡這些小東西,可惜到最後,我也沒能給她做上一個。”
秦焱眼神微閃,瞧著他側臉,溫聲道:“都過去了。”
裴儔將那風車收了起來,淡淡道:“將軍可是將趙觀文拿下獄了?”
“是,再過幾日,我親自押他回京受審。”
“嗯。”
秦焱等了一會兒,挑眉道:“不再問些什麽?”
裴儔笑了笑道:“將軍辦事,裴某自然放心。”
夜裡秦焱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想起裴儔白日裡那個笑,怎麽想怎麽不對。
他卯時一刻便爬了起來,披衣去裴儔的院子。
見敲門無人應,秦焱推門進去,就見床鋪上被子都還是疊著的,顯然一夜無人。
秦焱趕緊出了院子,正撞上來匯報的秦四。
“主子,下邊的人來報,裴大人一個時辰前騎馬出城了,看方向……是梓中。”
秦焱瞧了瞧天色,蹙眉道:“牽我的馬來!”
江城的事多多少少傳了些風聲到梓中,加上秦焱派了不少人守住了梓中城門,百姓們再愚鈍,也知道出了事。
裴儔到梓中城門時,就見西大營士兵們牢牢把守在兩側,細細盤查進出梓中城的人。
裴儔下了馬,摸出自己的腰牌給守衛看。
那守衛拱手道:“不知裴大人到梓中有何貴乾?”
裴儔面不改色道:“我從江城而來,奉你們將軍之命來梓中查點事。”
守衛驚了驚,懷疑道:“為何我等沒收到消息?”
裴儔撣了撣身上灰塵,淡淡道:“許是秦四疏忽了,江城近來忙著重建農田與民房,抽調不出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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