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箭加身,橫死府門。
“沒了壁壘,爭鬥便消失了嗎?”
“要我說,就不該開此先河!”
裴儔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孫一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
隔壁那人聲調驟然拔高:“歸根到底,是他自找的!”
楊忠已經站起身,準備去敲隔壁房間的門。
他所坐的位置正背對著牆,剛剛站起身邁出一步,就見身後那面板牆,轟然一聲被砸出了個人形的大坑。
楊忠快步一讓,險險避開,一低頭,就見一人以面朝下的跪伏姿態,正趴在他們三個方才用食的桌案上,湯汁酒液撒了一地,孫一肖衣角也濺上了些,不用翻過來看,這人必定是摔得鼻青臉腫七葷八素。
那人伏在地上久久未起,似乎暈了過去。楊忠眼尖地注意到,這人背上似乎有個……腳印?
他後知後覺地轉身,灰塵紛飛中,不太看得清隔壁房間的光景,加上視角不對,他只看到士子們顫巍巍跪了一地,而人群中站了一個人,生得十分高大。
明明看不清他的面容,楊忠卻覺得,這人此刻十分憤怒。
“氣性真大,力氣也真大啊……”裴儔腹誹道。
他與楊忠是相對而坐,方才這電光火石的一腳過來,他隻來得及起身後退,護住了面前那壺酒,果然下一刻,這位兄台就面朝下趴在了他面前。
裴儔往上望去。
灰塵散盡,裴儔先是注意到了那雙眼睛。
這是一雙帶有極強侵略意味的眼睛,眉毛濃烈,眼窩很深,高高的眉骨此時因為憤怒而皺起,叫人想起荒野裡獵食的蒼鷹,長發束成了高高的馬尾,兩鬢碎發有些微卷,使得整張臉都有些張揚,往下是高而挺的鼻梁,薄唇微抿,神情慍怒。
邯京人五官多精致小巧,這樣剛烈的長相必定不是出自邯京。
這人薄唇緊抿,臉頰有些微紅,呼吸間似乎咬了咬後槽牙,死死盯著被自己一腳踹暈過去那人的後背。
孫一肖疑心他是不是還想踹上一腳。
裴儔看清這張臉的那一瞬間便暗叫不好,酒也不要了,爬起來就要跑。
下一瞬就被人拽著腳踝拖了回來。
那股灼熱氣息攀上了他耳畔,帶著濃烈的酒味,這人啞著聲音,一字一句道:“你、要、去、哪、裡?”
裴儔心道,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看~
第4章 掠走
裴儔整個人僵成了一根木頭,他不敢動也不能動。
他正飛速思考著如何應對。
裴小山這幅身子骨沒有習過武,脆弱得很,可禁不起折騰。
他方才“逃跑”時不知怎麽右足中襪滑了下去,此時腳踝可謂是毫無間隙地被人握在手裡。
那手的主人常年習武,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與裴儔雪白的腳踝置於一處,對比起來有些……鮮明。此時肌膚相觸之下,裴儔不知怎的覺得腳踝那處觸感十分粘膩,溫溫的,癢癢的,便忍不住掙扎了一下。
身後這人若有所覺,大手放開了他腳踝,改放到了他肩上,手上使力,一把將人翻了過來。
裴儔:“……”
裴儔不敢與他對視,這人卻大喇喇地盯著他看了好半晌,然後伸手就要去薅他後頸,裴儔伸手抵住他手腕,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對方動作受阻,竟然沒有強行拂開他手,而是極為順滑地反手握住,然後傾身向前,直接把人攬了個滿懷。
裴儔臉都黑了。
這廝把頭死死埋在他頸項之中,他聞到好大一股酒氣,這別是發酒瘋把他當成哪個老相好了吧?
也沒聽說誰喝醉了酒男女不分的啊?!
見掙脫不開,裴儔隻得向兩隻損友投去求救的目光。
好半天,楊忠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手肘戳了戳尚在愣神的孫一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底氣一些。
他衝那抱著裴儔不放的人恭敬行禮,道:“秦將軍,您怕是認錯人了,這位是禮部的小裴大人……”
孫一肖摸了摸下巴,忽然覺得秦焱這動作,像極了兒時他帶著弟弟上街時,見著想吃的糖葫蘆,他不給買,這臭小子便抱著糖葫蘆棍撒潑哭喊,死不撒手的樣子。
只是秦焱明顯乖得多了,不哭不鬧,哎,但就是不撒手。
其他人可沒有孫一肖這般跳躍的思維。
若說秦焱方才踢人、破牆、拽腳踝一番行為是石破天驚,他這抱住人不撒手的動作,真就是活見鬼了。
更令人細思極恐的是,邯京中四處都在傳他當街誅殺首輔大人,罪名還沒洗清呢,現在竟然抱著首輔唯一的表侄不撒手。
顯然,在場的人見著這一幕,下意識在腦中作了不少恐怖的聯想,一時間眾人表情可謂是異彩紛呈。
見秦焱沒動靜,楊忠又走近了些,問道:“秦將軍?”
裴儔眼底的火幾乎要燃起來了,楊忠頂著那目光,咽了咽口水,思忖著把人拉開的可能性,再度上前幾步。
秦焱忽然就動了,他唰一下子站起來,未等裴儔做出任何反應,彎腰抄起他膝彎,把人打橫抱了,十分乾脆地踢掉了二樓雅間的窗戶,帶人掠了出去。
留下兩間屋子石化的眾人。
孫一肖這下倒是回過神了,於是他十分不合時宜地問了句,“裴兄他,他都不掙扎一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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