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煥臉色一白,拔腿就跑進了玉皇殿。
見桂垚緊追不舍,他一頭扎進了殿中,把殿門一關,聽見了桂垚吩咐守備軍將此地看好的聲音。
他堵在殿門後,生怕外面的人下一瞬就會衝進來將他拿住,身上冒的汗已經浸透了衣衫。
他聽見外面又來了好多人,刻意壓低了的說話聲聽得他頭皮發麻。
“子驕。”
劉煥呼吸微滯。
“子驕,我是母親,你開門看看。”
劉煥大睜著眼,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看了一眼。
是桂馥凝,她一襲白裙站在最前面,身後跟著裴儔、秦權、寇季林、寇衍等一大群人。
“子驕,一切都結束了,你出來吧。”桂馥凝微蹙著眉,盡量溫和地道:“沒事了,你快出來,母親帶你回太華山。”
劉煥從門縫裡瞧著她,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原來他的母親是這樣的美,這樣的強大。
勤道,他素有耳聞,但從未有人與他細說過,他更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就是勤道的家主。
她明明這麽強,這麽善良,她明明可以護住這麽多人。
“子驕,從前是母親不對,從今天開始,母親永遠和你在一起,你出來好嗎?”桂馥凝喊了一陣,見那殿門巋然不動,神色焦急起來。
劉煥瞧了她一陣,調轉目光打量其他人,忽在人群裡看見了劉奕。
劉奕剛被救上來,本來臉色不太好,在見到裴儔時破涕為笑,師生兩個說起話來。
劉煥眼睛瞬時黯了下去,他張了張口,忽轉過身上了樓梯,奮力往上爬去。
“家主,總這麽耗著也不是辦法,咱們要不直接破門進去吧?”
桂馥凝手裡的佛珠轉了又轉,道:“等等,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家主!桂氏一黨已經盡數被拿下,就剩一個七皇子了,兄弟們損失慘重,就等著……”
裴儔上前按住桂垚,溫聲道:“要不你先帶他們回去修整,我讓闞竹意帶列京衛過來守著。”
“也成。”桂垚點了點頭,就要帶人撤出玉皇殿。
忽有人驚呼出聲:“天哪,那兒有個人!”
“哪兒?”
“殿頂!快看!”
“是七皇子!”
桂馥凝霍然抬首。
玉皇殿因是座道家宮觀,主殿建得比任何一座宮殿都要高,當日因為私幣案暴露的原因,石公平還將一個工頭殺了,為了裝成失足的樣子,將他從殿頂推了下來。
此時,劉煥便站在玉皇殿最高的地方。
桂馥凝震了震,深了口氣,道:“子驕,你先下來好不好?”
劉煥平靜地望著她,搖了搖頭。
“子驕,一切都是母親的錯,你怨我恨我都是應該的,母親任打任罵,你先下來……”桂馥凝有些哽咽,平複了一下呼吸,又道:“你先下來,你有什麽話,你想說什麽,想罵我,想打我,母親都受著,咱們以後有的是時間,好不好?”
她最後一句話已經帶了哭腔,“你到母親這兒來,好不好?”
劉煥不停流著淚,聞言竟笑了,“母親,你還記得太華山上,我問你的那句話嗎?”
桂馥凝微怔。
“母親會為我流淚了,真好。”
劉煥站在窄窄的屋脊上,在桂馥凝的驚呼聲中,又往前走了幾步,輕聲道:“可我已經不需要了。”
他驀地展開雙手,往前縱力一躍。
“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閱~
第95章 終局
大淵景豐三十年春, 逆黨伏誅,四海清平,大淵百廢待興之際, 首輔與明威將軍一同扶持新君即位, 史稱天靖元年。
登基大典舉辦得極其鄭重,天靖帝身穿皇帝袞服, 頭戴天子冠冕, 被一眾宮人簇擁著走上那至尊之位。
階下臣子跪了一地, 無人敢直視天威,角落裡有個年紀輕的小黃門,抬頭偷偷瞧了一眼,看見陛下癟著一張嘴, 皺著臉, 眼下青黑一片,似乎不大情願的樣子。
他趕緊甩了甩頭, 多半是看錯了, 做皇帝哎, 誰做皇帝會不高興呢?
沒有人知道,登基前夜, 三皇子劉隱哭天搶地地想逃跑,被秦焱抓了回來,死死按在承和殿裡, 聽裴儔念了一整晚的“為君之道”。
承和殿上,寇衍升任龍淵閣首輔, 石虎臣、梅映宵分立文武臣之首, 周葛任國子監新任祭酒, 一起輔佐劉隱, 共治大淵江山。
翌日,城西。
謝銘立碑,一眾人聚了個七七八八,加上國子監眾學子一同前來,小小的山坡竟然站不下,黑壓壓的人頭一路排到了小徑上。
周葛姍姍來遲,提了個小籃,除香燭紙錢外,還有兩壺秋文君,一遝厚厚的宣紙。
“見過裴大人,秦將軍,寇大人,漆大人。”周葛放下籃子,一一拜過。
裴儔虛扶了他手,視線落在那一遝紙上,好奇道:“萬鈞,這是什麽?”
“是我默寫的一些詩詞,近來一個月的功課。”
寇衍打笑道:“你都做國子監祭酒了,還不忘寫功課呢!”
周葛也笑了,道:“先生生前布置的,我得空時便寫上一些,想著燒給先生,好讓他瞧瞧我近來有沒有進步。”
裴儔點點頭,招呼他過去。
片刻後,眾人以裴儔、周葛為首,向謝銘行過跪叩大禮,又依次敬酒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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