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後那句話,我聽見了。”
裴儔僵了僵,睡意瞬間散了大半。
細碎的吻落在他唇角,只聽秦焱啞聲道:“景略,我現在也很想你,很想很想要。”
“昨、昨日不是才……”
“無妨,同昨夜一般,你在上面,我來動就行。”
裴儔:“……”
*
大淵景豐二十九年冬,景豐帝病故,嶺南桂存山假借入京勤王之名,扶持自己的外甥——七皇子劉煥登基稱帝,是為天定元年。
劉煥起用一批世家子弟,以石虎臣、蔡起辛和扈載等人為首,重新建立起世家秩序。
寇季林手下的人死的死,降的降,為了寇衍和漆輿的性命,他也不敢再有什麽大的動作。
冷宮地底。
這是一方特製的牢籠,三面都是鐵牆,隻留一道門通往外面,除了頭頂上開了一扇小窗,每日有三個時辰的光亮之外,其余時間俱是漆黑一片。
劉奕被關在此處已經半個月了。
午時剛過,太陽西斜,照映到這方殘垣,些許陽光透過地面的琉璃瓦小窗,落到劉奕身前的小案上。
劉奕就著那陽光,蘸了杯中茶水,在案上寫起字來。
他師承裴儔,寫得一手好字,稱得上是遊雲驚龍。
門外通道忽燃起了燭火,金冠黃袍的男子緩步而來,在那門前站定,居高臨下地望著牢中人。
“皇兄,住得可還習慣?”
劉奕抬首望去。
劉煥身著黃袍,頭戴皇帝冠冕,笑意不達眼底地道:“如今朕才是這天下之主,皇兄卻做了冷宮階下卒,真是令人唏噓。”
劉奕平靜地望了他一眼,又繼續埋頭默寫。
劉煥眯起眼睛,冷聲道:“我倒忘了,皇兄這樣霽月清風的人,向來對權勢不感興趣,連這太子的位置,都是父皇與先首輔逼你坐上去的。”
劉奕對他陰陽怪氣的一番言論不置一詞,只是埋頭默寫《清河論》。
劉煥走近了些,認出他寫的那些字,似笑非笑道:“皇兄真是對先首輔念念不忘,可惜他早死了,哦,你後來不是還跟他那便宜侄子關系不錯嗎?兄弟一場,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他抓住鐵欄,雙眼因興奮而睜大了,獰笑道:“裴儔那個便宜侄子,也死了!他們裴家人真是短命!”
劉奕震了震,猝然抬首。
“你說什麽?”
劉煥嘴角高高揚起,顯然心情不錯,“外面封鎖了消息,就想用他釣秦焱上鉤,誰也不知道,這裴小山早就做了鬼,被丟到了亂葬崗,死後還是個孤魂野鬼哈哈哈哈!”
劉奕失態地往前一撲,將小案帶翻了,茶盞碎了一地。
“你,你騙我……你存心不想讓我好過,你騙我!”
劉煥俯視著他,嗤笑道:“我是好心通知你一聲,免得將來你們在下邊相聚時生分,做弟弟的,這點力所能及的事情還是可以做的。”
劉奕紅了一雙眼,慍怒地盯著他,“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哎呀呀,還是第一次見皇兄這幅神情!當真精彩至極!”劉煥誇張地拍了拍手,下一瞬卻變了神色,厲聲道:“朕是九五之尊!天下人的性命皆握在朕的手中,朕有何不敢!”
劉奕伏在地上,肩膀聳動,泣不成聲。
“皇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你自找的。”劉煥丟下這麽一句話,提步離開了地牢。
*
新帝初立,桂存山重設內閣,披星戴月地開始制定對敵章程。
桂存山手裡共有十八萬大軍,西境守備軍經此一役,不知折損多少,二者兵力大抵相當,桂存山要想完全製勝,就需要在其他方面下些功夫。
更不用說,他從一開始,要的就是壓倒性的勝利。
梅萬憲被他派了出去,約莫三日後能回來。
裴儔雖死,他找過寇季林,明裡暗裡脅迫於他,寇衍那邊倒不是問題。
當前戰局明明處處有利於他,桂存山心裡卻始終縈繞著一絲不安。
這日桂存山剛從議事廳中出來,一路走回承和殿,見宮人們來往行色匆匆,手裡托盤禮盒眼花繚亂,心生疑惑,叫住一個宮人問話。
“回總督,明日便是陛下壽辰,陛下吩咐禮部大辦,時間太過緊迫,小的們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生怕誤了陛下壽宴。”
桂存山揮揮手放他離開,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這劉煥初登帝位,不思政事不喜臨朝,反而行事多有奢靡之風,隻想著安逸享樂,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不過,蠢貨也有蠢貨的好處。
桂存山眉頭很快舒展開來,瞧了眼天色,準備去尋蔡起辛。
劉煥壽宴的排場完全是照著景豐帝過壽的章程來的,有過之而無不及,饒是桂存山,入殿時瞧著殿中鶯歌燕舞、杯盞相交的情狀,也忍不住沉了臉。
張德福恭敬地將他往右首座上請,劉煥懷中攬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正與她飲酒嬉戲,見桂存山來了,這才放下酒杯,衝他抬了抬下巴,“舅舅來了。”
“參見陛下。”
“舅舅不必多禮,入座吧。”
待獻禮、敬酒、開席等儀式一一過了一遍後,桂存山坐了片刻,忽舉了酒杯向劉煥敬酒,說了幾句祝壽詞後,桂存山不經意道:“說起來,臣雖為陛下舅舅,卻未曾看著您長大,如今陛下登臨帝位,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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