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儔不準備接這話,四下瞧了瞧,忽見角落裡擺著一張琴。
“怎麽,今日還請了人唱曲兒?”
秦焱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瞧見那琴也是一怔,看樣子也是沒料到。
他頓了頓,道:“你若是想聽,在下願意代勞。”
裴儔微驚,“你還會撫琴?”
秦焱將那七弦琴搬了過來,就放在案上,動作熟練地調音。
“是兒時我母親教的,許多年沒碰過了。景略,若是彈得不好,可別笑話我。”
裴儔撐著下巴,點頭道:“不笑不笑。”
持刀斷命的一雙手,亦能撥出悅耳的泠泠琴音。
不似裴儔往日聽過的那些或是大雅,或是華麗的樂聲,這曲調起伏悠揚,空曠遼遠,讓人的心緒越過喧囂繁盛的邯京,飄至遙遠的極西之地,大漠,黃沙,草原,這才是這首曲子的味道。
就好像,秦焱身上的味道。
一曲終了,裴儔有些走神地道:“這是你家鄉的曲子吧。”
秦焱將琴放回去,複握了他手,望著他道:“確是母親在西境生活時學會的曲子。可是景略,爹娘是爹娘,我是我,我人在這兒,心也在這兒。”
裴儔被挑起的那點兒愁思瞬時散了個乾淨,回握住他,笑道:“我知道。”
後面有人敲了敲屏風,低聲說了句什麽。
秦焱道:“上來吧。”
裴儔好奇道:“你這是拐了個大廚上船?”
“我們家景略真聰明。前幾日不是說帶你去一枝春嗎?奈何首輔大人公務纏身,總是逮不著機會,我隻好將人家大廚綁來了。”
裴儔笑而不言。
熱騰騰的飯菜很快擺了一桌,秦焱又取了兩壺溫好的果酒,二人碰杯時,外面雨聲驟然大了起來。
“煮酒聽雨,佳人在側,真是人生一大美事了。”
佳人給他細細撥著魚刺,聞言淺笑道:“首輔大人慣會享受麽。”
裴儔望了過去,視線落在那一盤紅蟹上,“要不我也給你剝個蟹?”
秦焱挑完了刺,將那一盤魚肉端到裴儔身前,“吃你的吧,放著我來。”
裴儔吃魚的動作忽然停了,靜靜地瞧起了秦焱。
坦白說,作為一個情人來講,秦焱不似那些文人滿口風花雪月,更像是一個任勞任怨的家庭小煮夫,淨在裴儔的吃食與生活上下功夫,恨不得一日三餐全部包辦了。
活了兩輩子,裴儔最珍視的,也正是這種平凡。
裴儔飽餐一頓,伸著懶腰走到門口,瞧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喃喃道:“這雨越下越大,也不知何時才能停。”
秦焱漱完了口,又淨了手才走過來,從身後將裴儔攬入懷裡,貼著他耳邊道:“正好,下雨天,留客天啊。”
雨聲助眠,加上吃得太飽,裴儔犯起了困,暫時不想同他爭這三言兩語。
秦焱沒聽到回應,低頭去瞧,裴儔已半闔了眸子,枕著他胸膛像是要睡過去了。
他眼神慌了一瞬,“景略?”
“嗯?”這聲鼻音極重,帶了困意,聽起來有些撒嬌意味,撩得秦焱心下一癢。
“景略,你可別就這麽睡過去了,這頓飯我可沒少費神,你不準備給個甜頭麽?”
裴儔微微清醒了些,囁嚅道:“嗯?你想要什麽甜頭……”
秦焱將人轉了個向,摟在懷裡,抬了他下頜,幽幽道:“你說要什麽?”
裴儔視線朦朧地從他面上掠過,停在那張薄唇上。他困意上湧,隻想著快點將人打發了進屋困覺,遂墊了腳,順著秦焱的手往上仰頭,輕輕地碰了一下嘴唇。
秦焱眸子變得幽深起來,道:“這可不夠。”
他將裴儔抵在門框,捧起他臉,低頭就重重地吻了上去。
秦焱嘗到了果酒的香味,混著裴儔本身的味道,誘得他不斷深入,勾著對方不斷翻覆,簡直欲罷不能。
裴儔被吻得喘不過氣,徹底清醒了,雙手抵在他胸前將人推遠了些,艱難地喘了口氣,罵道:“你!唔……”
秦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手掌墊著他後腦,將人抵著又開始了第二輪攻勢。
他細細描摹過對方唇線輪廓,作勢要將對方嘗個通透。
雨勢漸盛,有斜斜細雨飄了進來,秦焱將人帶著轉了個方向,將門關了,在喘息的空隙裡勾了方凳子坐下,將人摟了,重新捧起他面龐。
裴儔被親得眼淚都出來了,秦焱暫且放他緩緩,細細吻在他額頭眉間。
“秦!唔唔……”
秦焱將他一腔話都堵了回去,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裴儔終於連掙扎都忘了,雙手環住對方,跟著一同沉溺在這個吻裡面。
對方終於放過他,將人抱去困覺時,裴儔摸著腫痛的嘴唇,暗道:吃他頓飯真是忒不容易了。
*
景豐帝重新精政後,那耗費巨資打造的玉皇觀似乎成了個擺設,寇衍提醒裴儔,還是要找個時間探探景豐帝的意思。
這日裴儔剛巧要同景豐帝商議秋收事宜,在承和殿外碰見了三皇子劉煥。
劉煥自拜了衍微為師,便少有穿皇家錦服,遠遠望上去倒似一個道童。他身後跟了個白袍道人,白發白眉,笑得同個假人一樣,看得裴儔瘮得慌。
裴儔恭敬地行了個禮,“見過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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