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七及時瞧見這邊的動靜,將命令下放,瞭望塔上打起了撤退的旗語。
守備軍們後撤再快,也沒有那片火光來得快,走在隊伍最末的幾千名守備軍,很快被衝天的炮火淹沒了。
秦焱騎著馬,攆鴨子一般將人往回趕,終於撤出了桂存山的炮火范圍。
他翻身下馬,和秦四他們一起,望著狼藉一片的戰場,沉默不言。
一眼望去,沒幾個身體健全的,連收屍都沒法兒收。
秦四痛苦地閉上眼,一拳砸在瞭望塔的木柱上,顫聲道:“是我沒探清敵情,大意了……”
秦七也紅了眼,見秦焱肩上還汩汩地流著血,驚道:“主子,你的傷!”
秦焱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往後退了兩步,左腿上猝然傳來一陣疼痛,支撐不住便要傾倒下去。
一隻手及時扶住了他腰,將人緩緩放到地上坐下。
裴儔衝秦四道:“勞煩去尋一下公孫。”
秦四飛跑去營裡了,裴儔將人靠在木柵欄上,伸手去撩他褲管。
在硝煙裡泡過一回,秦焱整個人都灰撲撲的,他垂眸看著裴儔側臉,輕聲道:“景略,等這場仗打完,我們成親吧。”
裴儔皺眉盯著嵌入他腿肉的一個彈片,正在盤算著取彈片所需的材料與步驟,沒注意聽他說些什麽。
秦焱縮了縮腿,裴儔便抬眼看他,眼含不滿。
他低頭湊近了,道:“等這場仗打完了,我們成親好不好?”
裴儔鼻尖縈繞著硝煙和血的味道,秦焱臉上的希冀直直地撞入他眼底。
“我……”
炮火炸響在不遠處,完全遮蓋住了裴儔的聲音。
“敵襲——”
“敵襲——他們追上來了!”
“拔營!拔營!”
“立刻撤——”
桂存山緊咬不放,將八門大炮搬上戰車,火速開往西境大營,力圖一次將他們解決在此處。
西境守備軍被迫拔營,隻帶了必需的東西,在秦焱的指揮下往京北山麓撤去。
秦焱傷了腿,裴儔將他按在馬上,自己也上馬坐在他身前,一把摟過他手,高聲道:“抓緊了!摔下去我可不負責!”
回應他的是緊緊環住他腰的手,秦焱甚至將頭也靠在了他肩上。
“首輔大人,我抓緊了。”
西境守備軍們一邊跑一邊用弓箭回擊,但無疑是杯水車薪。本以為躲進山中就能得些喘息,不想在進山時遭到了堵截。
扈載帶了約莫五千人馬,守在進山的林子前,身側兩門黑黝黝的大炮直直對著眾人,看得秦焱都不禁白了臉。
十門!
梅萬憲不愧是梅家新一代的翹楚,竟從南洋人手裡購置了整整十門大炮。
前有狼後有虎,西境守備軍們這下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桂存山陣前叫囂道:“如何?秦焱小兒,本督說過,你遲早會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
汗滴順著秦焱額頭下滑,沾濕了裴儔衣襟,他抬手摸到秦焱的臉,滾燙非常。微微側臉去瞧,只見秦焱緊緊蹙著眉,滿頭冷汗,似乎十分痛苦。
裴儔解下腰帶,從身後環過秦焱腰身,和自己綁在一起,再次勒緊馬韁繩,深吸一口氣,蓄力高聲喊道:“桂總督,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桂存山神色幾變,冷聲道:“你竟然沒死。”
桂垚和蔡起辛就站在他下首,聞言俱是瞳孔微縮。
“不才,讓桂總督失望了。”耳邊傳來鳥雀振翅聲,裴儔余光瞥見一抹雪白,定了定神,笑道:“裴某命大,老天爺也看不下去啊。”
“是誰救了你?寇衍?漆輿?還是石虎臣?”未等裴儔回答,他獰笑著道:“不重要了,今日你們都會死在邯京!”
桂存山高高抬起手,厲聲道:“猛攻,一個不留——”
毫無動靜。
桂存山後知後覺地轉過頭,就見桂垚長劍架在蔡起辛脖子上,直直與他對視。
他臉上瞬間戾氣升騰,怒道:“桂、垚!”
“總督,桂垚承您知遇之恩才有了今日,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這些恩惠……著實算不得什麽,家國才是百姓們的未來,咱們這一路行來,沿途死了多少人?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您一味強求,求的只是您一己之私,恕桂垚不能苟同。”
“你!”桂存山嘴唇顫抖起來,厲聲道:“好,你很好啊!我當初就不該救你,讓你死在海上!”
桂垚招招手,立刻有人前來將蔡起辛捆了,他調轉馬頭直面桂存山,面不改色道:“五大營的守備死了兩個,剩下三個已經被我所擒,不會有人前來支援了。總督,您隻帶了一萬人上山,真要拚殺起來,不一定能佔上風,還是快些……”
“你閉嘴!”桂存山大吼道:“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老子做事輪不著你插嘴!等老子解決了這群烏合之眾,再將你碎屍萬段!”
話畢,桂存山勒馬回身,長劍舉起,高喝道:“給我打——”
轟——
炮聲響起,隊伍右首的一門大炮連同周圍十多個人,瞬間被轟成了渣子。
桂存山還沒反應過來,炮火接踵而至,炸響在他耳側,不過半刻鍾時間,已經廢了四門大炮。
桂存山勉力壓下受驚的馬,在混亂中望去,就見兩側樹林忽湧出一大片人,推著黑黝黝的小型火器走出來。
Top